第24章 梦境
灶房的人,未过多久便被尽数带了过来,跪在院中老老实实地候着。
景天只让主厨王厨子一人入了屋。
秦煊拖着病体实在疲惫,便只简单问了几个小问题。
无非是慕家千金今日打包了些什么点心,平素喜食哪些菜肴等。
他染了风寒,嗓音沙哑如被沙砾磨过,每说一句话都十分缓慢,中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王厨子自打进了安王府,一心凭着上佳厨艺欲讨殿下欢心,却从未成功过。此时突然被殿下召见,心中不免十分紧张,几乎没听清殿下在说什么。
好在有景天在一旁即时解说,他方能战战兢兢地一一作了答。
一阵长咳之后,秦煊哑声吩咐道:“按着今日慕姑娘定下的点心单子,另添十款时令新品,打明日起,每日辰时之前做足一百盒备着。”想了想,又道:“以甜食为主,尽量勿带荤肉。”
总共有三十来款点心,款款精致,工序繁多。每日一百盒的份量,算是不小。毕竟灶房可不仅仅是做点心的,还得负责整个王府的膳食呢!
王厨子倍感压力,却还是硬着头皮应道:“是,殿下有令,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去完成!”
“下去吧!”秦煊将事情吩咐完,终于撑不住药力,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
还是那个梦。
做了十数年的怪梦。
只是,今日,又似乎有些不同……
梦里他是青葱少年,本应意气风发,偏生体弱多病,流连病榻,既不能劳力,亦不能劳心。
他将将娶妻,妻子姿色平凡,明明是已及笄的姑娘,心智却仍如三岁孩童。
但妻子爱笑,也爱粘他。她贪玩,总要揪些花花草草回来,却更爱赖在他榻前,低头吃着点心,拉着他的手把玩,有事没事抬眸瞧他一眼,然后扬着笑,嗓音软软甜甜地唤着哥哥。
他不明白梦中的自己为何会娶一个傻姑娘,不明白她为何喊他哥哥,却能感受到少年对妻子满溢的爱意与娇宠,绝非受人强迫而成亲。
洞房花烛夜,她懵懵懂懂地顺从,而后像只偷了腥的小猫般,搂着他的脖子欢喜道:“我喜欢哥哥。”
往日的梦境,到这儿通常便醒了。醒来的印象也不似这般清晰深刻,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受。
可今日,梦境却仍在继续。
他梦到妻子忽然含着蜜糖吻上来,媚眼如丝地觑着他,神色既狡黠又性感,再无一丝呆萌模样。她那粉红樱唇一张一翕,粉嫩香舌搅着蜜糖若隐若现,娇声唤着‘殿下’——
秦煊身形打了个激颤,陡然从旖旎的梦境中惊醒。
方才那梦中人……不晓得为何,竟变成了慕琬璱!
然后他羞耻地发现——
亵裤湿了。
不,应该说,是全身都被汗湿了。
“咳咳,什么时辰了?”
秦煊睁眼看向屋内一片亮堂,原来天已大亮。他好难得能睡那么久,就连日上三竿都不知。
“殿下醒了?”景天听到动静端着铜盆迈步进来,应道:“如今已是辰时中了。”话里难得带了一丝笑意:“看来御医们开的药还是有些效用的。一夜长眠,殿下睡得可好?”
秦煊脸颊红烫,神色不甚自然道:“嗯,服了风寒药后,夜里发了一身汗,醒来确实感觉好多了。”
景天取了一套干净衣裳过来,欲侍候殿下更衣。
秦煊却道:“扶本王起来,衣裳放下便可。你去让人备好热水,本王要沐浴。”略一停顿,又道:“顺便亲自去灶房看看,昨夜吩咐下去的点心,是否都已按要求备好了。”
“是。”景天晓得殿下素来爱干净,不疑有他,便应声上前将他扶坐起榻,衣裳一一叠放好,然后转身出了门。
待他走后,秦煊褪下已被汗水打湿的中衣,换上干净的中衣和外袍。然后将弄脏了的亵裤慢慢脱下,顺手擦去腿上污浊,再丢至装满温水的铜盆里毁尸灭迹,重新换了裤子。
其实秦煊并非初次梦见与梦中妻子行房,事实上那对少年夫妻还挺恩爱的。
只是因梦境模糊,那种欢好就如隔靴搔痒,感觉极遥远极淡漠极不真实。而他身上时时强忍着蛊毒之痛,自是盖过了其它感受,身子便没什么反应。
或许是昨日慕琬璱强坐到他腿上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将她代入到梦中,成为了梦中妻。
他虽长年受蛊毒所苦,却也是正常的成年男子,与喜欢之人做那事的诱惑,轻易也抗拒不得。一不小心便……
秦煊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总觉得梦中经历过那么多次,应该对此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却还是忍不住会羞怯。
脑海中突然浮现梦中的画面,一想到梦里的慕琬璱比现实更热情得过份,他慌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将那不该有的念想强压下去。
于是暗九进来准备侍候殿下去沐浴时,一眼便瞧见了殿下右脸上浮起一个十分清晰的红肿掌印。
他顿时一怔,脚步也打了个踉跄:“殿下,您脸上被谁打了么?”
景天?
不可能吧!
“方才有个蚊子……”秦煊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哦……”暗九呆了呆,道:“回头属下让人拿药草进来点燃熏一熏。”
“嗯。”
暗九眼珠子转了转,瞪向泡着亵裤的铜盆,皱眉嘟囔道:“景天做事怎这般没手尾?”看了看殿下,随口问道:“殿下洗漱过了吧?”
“尚未。”秦煊冷眼盯着他,道:“今日衣裳是本王自己更的,顺手丢错了地方,你有意见么?”
“没,没有。”暗九见殿下面色不善,没敢再胡乱张望打量,赶紧将殿下抱至轮椅上坐好,替他披上狐裘保暖,然后推他去净房沐浴净身。
身染风寒之人畏冷,浴汤微烫,浸浴其中倍感舒适,感觉身心都被温暖,鼻间的呼吸也顺畅许多。
秦煊泡在浴池中十分惬意,白皙的肌肤都被泡得温润泛红。热气熏人,明明久睡方醒,却又渐感困意来袭,整个人精神不振,只觉头脑晕晕沉沉的不甚清醒。
“殿下?”
暗九担心殿下在浴池里久泡诱发腿上蛊毒发作,又恐他在此入睡受了凉,使得风寒加剧,便轻唤着他,以免他过于放松。
“唔?”
秦煊迷迷糊糊应了声,忽感腿痛加剧,他蹙眉敛目屏息忍了一瞬,神智顿时被痛醒过来。
暗九提醒道:“殿下腿上蛊毒趋阳畏阴,故不宜久泡热汤,若是沐浴完毕昏昏欲睡,不如回房歇息去?”
秦煊再度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再无半分睡意。
他用洗浴的小巾帕速速抹去额上的汗,道:“好了,估摸着这时辰也该用药治蛊疗伤了。”
暗九将殿下自浴池水中捞起,用宽大的浴帛裹住他擦干身上水珠,然后侍候他重新更衣。
秦煊本因忍着痛,是心不在焉地由着暗九侍候。目光落在浴前褪下的衣衫,却突然记起一件重要之事来——
“昨日本王怀里揣的那方绢帕呢?”
暗九一愣,直觉应道:“殿下昨日蛊毒发作,以致七窍流血,身上衣裳及床榻全弄脏了。但情况危急,来不及更换。后来殿下去极阴之室医治,衣衫尽褪,属下便将污衣带出去着人清洗了。若有绢帕,应是一齐洗了吧?”
不过,毕竟只是一方绢帕,如若沾染了血渍,一般都是直接烧掉,不会再进行浣洗的。
这事暗九晓得,秦煊又岂不明白?
“速速去找!”秦煊吼道。
他一生气着急,便又被激得剧烈咳嗽起来,只一瞬间,整张脸都被咳得憋红了。
“是是是,殿下莫急,属下这便派人去寻回来!”暗九口中忙不迭应着,手里加快替殿下穿衣的动作。
“滚——咳,咳,快去!”秦煊一把拍下暗九的手,推开他,催促命令道:“衣裳本王自个儿会穿,用不着你!速去将那方绢帕给本王原封不动地找回来,否则拿你是问!”
他越急越咳,一咳便说不清楚话,于是愈发着急,差点没咳断了气!
暗九见殿下如此激动,心里担忧不已,好不容易听清楚了对方的话,忙劝慰道:“属下这就去,殿下,您千万保重贵体啊!”
说着他不敢再耽误,赶紧奔出去寻找殿下所要的绢帕。
刚奔没几步,便瞧见景天行了过来。
“跑什么?殿下呢?”景天亦发现了暗九的焦急与匆忙,心下一沉,拦住他急问道:“可是殿下的蛊毒又发作了?”
暗九摇摇头:“殿下无事,只是令我去寻一方他昨日揣在怀里的绢帕。”指了指净房,又嘱咐道:“殿下还在里头更衣,你既来了,便速去侍候着。”
景天心下稍安,瞪他一眼教训道:“殿下千金贵体还病着呢,你不去好好侍候殿下更衣,急着寻什么绢帕?!”
暗九委屈道:“是殿下十万火急地赶我出来的,你道我分不清轻重缓急么?”
又抱怨道:“不过是方绢帕,也不知殿下有何好在意的。他随身惯使的那款素帕,虽是上等料子,但没有百来块,至少也有八十方,并非何等重要之物。便是丢了或污了烧了,再取一方新的不就行了,还寻什么寻?”
景天敲了敲他的脑门,道:“废话少说!既是殿下有令,你赶紧去吧!”
依着他对殿下的了解,殿下焦急看重的未必是那方素帕,或许是上头记着什么重要的讯息?
暗九摸摸自己的脑门,白他一眼,嘟囔道:“混蛋,高我一阶了不起啊?”
“滚!”景天回以一个极其鄙夷的大大的白眼:“若误了殿下的事,殿下责怪起来,可怨不得别人。”
暗九一听也是,不敢再多言,赶紧脚步匆匆地召来手下暗卫,一起去帮忙找寻。
景天进入净房时,秦煊正在狼狈地穿裤子。见他进来,面上顿时浮现羞恼之色,怒道:“还不赶紧滚过来!”
安王秦煊虽向来不喜他人近身,但因身份尊贵,自小便被侍仆们侍候惯了。又有蛊毒在身,双腿不便,因此衣食住行,甚少自己动手。
让他自个儿更衣是没问题,但着裤时因腿脚无力,难免有些不便,故此显得有些狼狈。
景天晓得殿下不欲被人瞧见狼狈无能之面,即便是自己随身近侍多年,算得上是殿下最为亲近之人,被自己见到他的窘境,他仍会感到难堪,故而恼羞成怒。
景天心里怜惜,面上却不敢显露,便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行至殿下面前,蹲下默默侍候他更衣。
净房内气氛因沉默而静谧,秦煊颇觉尴尬,想了想,问道:“点心做好了么?”
“都备妥了。”
景天一边应着,一边将穿戴整齐的殿下抱起。
洗漱用膳后,便要进行今日的治蛊疗伤,每逢上午的时间安排都挺紧的。
“嗯。”秦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https://www.tyvxw.cc/ty17707/1295472.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