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报应
因着安王秦煊答应了不再拒婚，皇帝与太后便一起替他择了几个好日子，并与他商议起即将举行的大婚之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毕竟该准备的各项事宜，早在五六年前皇帝头一次替他赐婚时，便已经基本准备齐全了。如今也不过是再多添些礼而已。
秦煊在宫中听着母兄二人从大婚之事的操办，一直谈到生儿育女经，听得头都大了，赶忙寻了个借口离开，连太后欲留他一起用晚膳都给婉言拒了。
待回到安王府时，已是傍晚酉时末。
刚下马车换上轮椅，林总管便来禀道：“殿下，您回来得正好。小慕大人今日过来探访慕姑娘，如今正在锦绣轩用膳，您看是否需过去虚应一下？”
“不去！”秦煊想也不想便道：“人家兄妹相见，本王过去凑何热闹？他最好将他妹妹赶紧领回家去！”
林总管觑他一眼，见秦煊自宫中回来后面上并无喜色，心里估摸着拒婚一事肯定没戏，便又敛了眉眼，恭敬劝道：“殿下还是走一趟吧，去打声招呼也好，毕竟往后是要做亲家的。”
“谁要跟他做亲家？哼！”秦煊此刻最不耐烦听见这件事，便道：“本王饿了，闲事休提！赶快回房用膳！”
上午被慕琬璱气饱了，午膳根本就吃不下。他不吃零嘴还爱饮茶，如今腹中空空，加上心情烦躁，哪有闲情逸致与人扯那慕家兄妹之事？
“是，奴才这便让人去准备。”林总管见此也不再劝，只是在对方离开前朝桑离递了个眼色。
桑离脸上笑嘻嘻地应了，心里却暗自腹诽，这老狐狸，就会暗地里使唤人去干坏事，可他怎不找阿兄去？
腹诽归腹诽，桑离还是认命地推着秦煊往锦绣轩行去。
他也不傻，特意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路程。若殿下中途察觉不对，训斥起来，他便借口行错了远路，反正目的地照样能回到正院，只是须多绕些路罢了。
不过殿下一路上蹙眉沉默着，许是在想些什么，根本没留意周围的景色，都到了锦绣轩门口，才突然抬头瞟了一眼，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送本王来此做甚？”
景天抬头望了眼院墙上正门顶大大的红漆牌匾，上书三字：锦绣轩。然后他偏头斜睨自家弟弟一眼，又默默地收回目光。
桑离也盯着那牌匾，假装讶异道：“咦？怎么跑到锦绣轩来了？属下明明是往正院而行的呀！”
秦煊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他。
桑离被他盯得发毛，眼角微微动了动，赶紧低头认错道：“属下该死，竟走错了路，求殿下责罚！”
秦煊面露讥诮，语气却平静道：“本王竟不知，府上该死之人，还真不少。”
桑离心知殿下是真恼了，慌忙跪下，恳切道：“属下违逆殿下的心意，将殿下带来锦绣轩，确实该死。如此逾矩，甘受殿下任何责罚，便是要属下以死明志，也绝无二话。但属下对殿下绝无半丝不忠不敬之心，还请殿下明察！”
“起来吧。”
秦煊淡道：“回头自个儿去惩戒堂按例领罚。打明日起，你回暗门去，将老九调过来。”
“是。”桑离跪谢应下，眼眶却嗖地红了。
殿下这是不信他，要调他走。这比让他死还难受。
景天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往前走，没替自家弟弟说半句好话。
其实方才在路上，他便发现了桑离的用意。若是及时纠正，事情不至于此。只是他这弟弟在殿下身畔待久了，难免有时会忘了本份，吃点亏被敲打一下也好。
“左右都来了，便进去瞧瞧吧。”秦煊突道。
毕竟为了这事，他都将最亲近的近侍之一给罚了。
“是。”
景天推着秦煊入了锦绣轩，下人见到一行三人皆愕然得地跌了下巴。
今日是见着鬼了么？
这锦绣轩是三年前专门建来招待被赐婚的未来王妃的，也唯有此处才有三十岁以下的丫鬟婆子。打从筹建之日起，殿下从未过问，更不曾踏足于此。如今中了什么邪，殿下竟然亲临锦绣轩？
“殿，殿下……”锦绣轩的管事嬷嬷激动得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利索，赶紧领着众仆给殿下跪下请安。
秦煊打量院子一眼，问：“慕姑娘呢？”
锦绣轩并不大，几乎一眼便能看清此处的环境。但因为是用来招待千金闺秀的，所以设计得颇为精妙雅致，看上去并不寒碜，住起来也相当宜人。
“回殿下，慕小姐在偏厅与小慕大人用晚膳，由南秋南雨两位姑娘侍候着。”
管事嬷嬷恭恭敬敬地解释道：“慕小姐平素不喜外人近身侍候，故此奴婢们便在此听候吩咐。”又欢喜道：“殿下，奴婢这便去通传慕小姐。”
秦煊颔首允了，见对方拎起裙摆匆匆去了，便示意景天推自己跟上去。
偏厅里大门是敞开的，只是饭桌设得巧妙，从外头无法瞧见里面用餐的情景。
“恭喜慕小姐，贺喜慕小姐——”管事嬷嬷激动地跑进去通传，一打眼瞧见慕琬璱正坐在慕珺珹腿上，脸皮一颤，余下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原地抖了抖，想起什么，又慌忙转身逃了出来——
可不能让殿下瞧见这一幕！
“慌慌张张做甚？！”桑离本就心情极度郁卒，见府上婆子如此不成器，不免斥责出声。
“啊？殿，殿下……”管事嬷嬷心神不定地再一瞧，殿下被侍卫俩推着已经到了门外，拦都拦不住。
她心道，完了完了，今日果真是见着鬼了！殿下恼起来，不会迁怒于整个锦绣轩的仆奴吧？
秦煊进屋时，便瞧见慕珺珹搂着慕琬璱，正喂对方吃豆腐。二人那眉来眼去的模样，说多暧昧有暧昧！
也不知是否上天报应，上午慕琬璱撞见了安王秦煊的所谓好事，也活该她晚上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其实慕珺珹一早便将那半碗鱼片粥喂完了，二人分坐两头各自用完了晚膳。
临了，慕琬璱却突然指着那道乌梅豆腐，撒娇道：“哥哥，妹妹要吃那个。”
“璱儿向来讨厌酸食，怎么闹起这酸豆腐来了？”慕珺珹的口味随了自家妹妹，也不吃酸，刚刚尝了一口，正奇怪为何桌上有此一菜呢！
豆腐怎么做不好吃，非要做成酸食？难不成是王府下人故意刁难自家妹子？
“府上的厨子做的好吃，上回尝了，觉得甚好，便想让哥哥也尝尝。只是味道偏酸，妹妹吃不惯，平素都是皱着眉吃的。”
慕琬璱记起这事，顺便求道：“哥哥，若是妹妹死活嫁不成殿下，赶明儿你可至少得帮妹妹把这王府的厨子们都请回家。这王府的饭菜和点心都做得特别合妹妹的胃口，要不才这几天，怎会吃胖了呢？”
慕珺珹随她的口味，自然也觉得饭菜可口。但他对美食素无讲究，故此也不觉有甚奇特。如今听她相求，便笑着答允道：“原来如此。妹妹喜欢，哥哥替你挖角过来便是。”
他盛了两勺乌梅豆腐到小碗上，递给自家妹子，打趣道：“到底是有多喜欢？皱着眉也要吃，妹妹这真是何苦来哉？”
“若是哥哥喂我，妹妹便无须皱眉了。”慕琬璱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兄长，一脸谄媚相道：“往日哥哥喂璱儿服的药，苦的也能变成甜。如今这乌梅豆腐到了哥哥手上，酸的自然也能变成甜。”
“又闹我？”慕珺珹被她哄得心里欢喜，面上却佯怒道：“说好只喂半碗粥的，再求为兄也无用。妹妹若不守信用，为兄可要恼了。”
“就喂三……二……”慕琬璱伸着手指头由三根到两根，最后无奈降到一根：“就一口，好不好？我要吃乌梅豆腐，我就要吃！哥哥再喂我吃一口行不行嘛，哎呀，好哥哥～”
“真的只喂一口？”慕珺珹忍笑问道。
“嗯嗯嗯！”慕琬璱点头如捣蒜般，一脸极乖巧极听话的模样：“璱儿最乖了，妹妹何时骗过哥哥？”
“行，哥哥信你。不过，下不为例哦。”
慕珺珹想着反正也要抱她回去，多喂一口少喂一口其实也无妨。之所以一开始不答应是怕她会得寸进尺。
他刚把自家妹子抱过来，还没动勺呢，管事嬷嬷便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还一口恭喜一口贺喜的，把兄妹俩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了？
慕琬璱瞅着自家兄长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
——鬼知道！
慕珺珹斜眼望天。
——还吃不？
慕琬璱扯了扯自家兄长的衣袖。
——吃！
慕珺珹舀起一勺豆腐便喂入她口中。
反正都被瞧见了，要误会便由着人家误会去吧！若是急于避嫌，反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再说，左右不过是一个王府下人，要封她的口还不容易么？
豆腐一入口，酸甜清爽的味道便在口中迅速弥漫。
慕琬璱虽哄着兄长说经他的手能把酸的变成甜，但这到底不过是哄人的话。
她被酸得揪起了秀眉，再一睁眼，便瞧见安王秦煊突兀地出现在偏厅，神色相当精彩。于是刚咽下的豆腐顿时呛入喉中，呛得她差点没把那口豆腐喷到自家哥哥的脸上！
“咳，咳咳——”
慕珺珹脸上本有些尴尬，毕竟在自己的准妹夫面前，被发现自己与妹子言行过密，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兄妹俩彼此是能心怀坦荡，可同为男人，他岂会不知安王秦煊此刻的表情是在想什么？
不过当慕琬璱被惊得呛咳起来，他可就顾不上秦煊心里头怎样想了。忙不迭轻拍着自家妹子的后背，无奈地轻声安抚道：“急什么？慢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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