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狗掉马
我不应该是人吗？晏行止有一瞬间的迷茫。
昼夜闭口不言，但他的神色已经给出了答案。
显然在他的预料里，她并不应该是人类。
即便看破这一点，晏行止的脑海里还是一团乱麻。真相的毛团就在眼前，只要抓住那根线头就能抽丝剥茧，但好像总差了那么一点。就是这一点让晏行止挠心挠肺。
但她也不算一无所获。
“你真不是我梦里，由我虚拟出来的人，而是那二哈……哈士奇吗？”
直面男神被困在哈士奇之内的事实，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因此晏行止一改平时直视对方双眼的习惯，微微偏过头，就是这一动作，让她发现了异样。
青年背后的影子动了一下。
晏行止下意识便侧身去看，昼夜来不及回答问题，便一躲。
这一躲就惹出了晏行止的犟劲。
在梦境里，她似乎大胆直接了许多，先是想问就问，现在则是想看就看，当下绕着昼夜转起圈来。
昼夜猛地站起身。
晏行止知道他有多敏捷，心里一急，大喊了一声，“昼夜！”
昼夜被吼声震得一抖，身后的事物随之一凛，竖得笔直。
是条尾巴。
晏行止瞠目结舌，指着昼夜说了半天，“你……你这尾巴？”
“嗯，我是犬妖。不是你梦想象出来的。也是那头哈士奇。”被晏行止叫破身份以后，昼夜不再遮掩尾巴，任由晏行止打量，“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虽说昼夜的表现状似坦然，但晏行止没错过他通红的耳廓，体贴地收回视线。
看起来毛绒绒的，还想再看两眼，最好能上手摸一把。
看在尾巴和前男神的份上，晏行止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我耳力好，过耳不忘，前不久正好听过网配昼夜的声音。很好听。”如果当面点明粉丝的身份，光是想想对方的反应就足以让晏行止窒息。而且她的情绪肯定会进入迷妹状态，不断表白犯花痴。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晏行止把自己的马甲捂得死死的。
“谬赞了。”昼夜冁然而笑，要不是身后的尾巴迎风招摇，还真像是从前的翩翩公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怎么会在猫体内？”
“出了车祸，醒来后就变成了奶猫，懵逼着在公园里讨生活，倒霉撞上肉贩子，幸好被你救了。”结束了这个话题后，晏行止舒了口气，“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你这几天出现我梦里？”
昼夜脸上浮现出窘迫之色，“抱歉，之前见你聪慧，误以为是同类小辈，便想着传授提携。是我错判，打搅你了。”
昼夜没有细说师徒的事情。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最好和妖怪少些牵扯。
尤其是她还是生魂的情况下。
昼夜坦诚相告，“作为这些日子烦扰你的补偿，我可以帮你回魂。”
听到昼夜是犬妖毫无障碍的晏行止，却被这个消息砸到懵逼，“那我的身体岂不是……”
“成了植物人。”青年拿出一本册子“我可以帮你回去。行善事，结善缘，这是我族的修炼方法。于我也有益处，所以你不必因补偿产生心理负担。”
“当真？”
青年颔首，撕下一张纸，递给晏行止，“现在我在薛仲朗身边隐藏身份，也是为了帮他实现愿望。一般情况下，我们可以用契约加以约束，或者叫合同。”
“同意得签字，是吗？”她偏头问。
昼夜笑了笑，“怎么这么相信妖怪，至少先看看我是怎么帮薛仲朗的吧？”
“这几天我又不瞎。你又不是那种害人的妖怪。”
昼夜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爪子，在纸上一印。
“……”晏行止看着黑不溜秋的梅花印，默默举起了手。
落下手印后，一道金光闪过。晏行止抬眸，与昼夜对上视线，感觉到与他多了一线联系。
“我回去了，”昼夜将纸夹到册子里，“以后不会再打扰你的梦了，抱歉。”
“诶等等，别急着下线，”晏行止突然想起什么，扯住了昼夜的袖子，“方便透露下薛仲朗的愿望吗？”
昼夜点头，“他想成为影帝。”
？？？“你这任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差不多两年了。”
这意思是两年了薛仲朗还是没在电视上混个熟脸吗？
晏行止学到了一个道理，深刻地，深刻的。
冲动消费不可取。
从前晏行止绝想不到她竟然能平心静气地和昼夜交流。
她设想过这场景，要么是捧脸花痴，要么是低头鸵鸟，总之没有这么冷静。而变成奶喵后的的相处，又使她的感观变得复杂，依赖有之，疑虑有之，不再是简单的，迷妹对男神的仰视。
说来也巧，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沟通发生在梦境中。理智的束缚减弱但还在，迷妹的滤镜被无厘头教学削弱。首次对谈得以以正常面目告终。基调一定，后续的发展就顺了。
实在是可喜可贺。
晨光撒在沙发上，奶喵晒得暖洋洋的，她翻了个身，瞧着席地而坐俊秀青年，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昨天居然就这么和男神订了契约。
“我也可以帮薛仲朗走上人生巅峰啊，反正回家之前，我也没事情做。”
白喵发出的人声干净清朗，和毛绒绒圆滚滚的体态形成了鲜明反差——正是昼夜的声音。
昨天他为了方便交流，设了个法术，借嗓与她，只要一人一妖不同时开口，就能共享一嗓。
薛仲朗外出，昼夜也就不再费心伪装犬形了，早早化成个青年模样，席地而坐，与她平视，“人类娱乐圈的东西我的确不太懂……但让别人代劳，我心难安，无益修行。”
鸦黑睫羽轻轻颤动，搅碎潋滟眸光。
美色误人！
晏行止险些答应，赶紧低头，掰着爪子数，“可薛仲朗一没存款，二没经纪人，三没片约……”
昼夜按住她的爪子，打断了她的话，“看过《猫的报恩》吗？”
晏行止抖了抖耳朵，“看过，怎么了？”
昼夜分开晏行止交叠的爪子，“就像那部电影一样，你要记得，自己是人。越是习惯猫的生活，回魂就越艰难。抱歉，让你学了那些狩猎技巧，但你最好通通忘掉。”
晏行止反爪用肉垫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变回人的愿望还是很强烈的。但我突然发现，我们之前似乎存在了一些误解。”
“？”
“就像你是帮人实现愿望，而并非直接出手替人解决一样，我也只是帮而已。我能帮你找找扒皮贴，一起总结几代影帝影后的发展，分析下几尊导演大佛，筹划筹划哪几个影视公司给力不作妖，出力的还是你呀，不至于到‘代劳’的程度，还能避免我在宠物的养老生活中沉沦，习惯做猫，乐不思蜀，哎呀，妙哉妙哉，此计一发贯双雕！”
白喵脸上浮现出十分人性化的得意表情，捧着脸陶醉，“我真不愧是小仙女~”
尾调那叫一个放飞。
昼夜欲言又止。
晏行止：“怎么啦？”
昼夜艰难挣扎，尽量让自己嫌弃得不太明显，“能不能稍稍留心语气，听起来有点……”
娘。
晏行止在心里替他补足了最后一个字。
“不好意思哈，你这声音太好听了，我就像小学生拿到新文具，把持不住。”
昼夜：“……”
不过片刻，晏行止又兴奋起来，“那算不算你同意了？”
昼夜点头，“算。之前是我想岔了，抱歉。”
晏行止：“……”
犬妖这是道歉成瘾啊？
一口一个抱歉，虽然礼貌谦逊，但无形中拉开了距离。晏行止不会因为粉丝身份不知进退，觉得他们该有多亲密，但难免觉得失落，尤其在有对照的情况下。
当年还叫人家小甜甜。
但“不必客气”正是需要客气的人才说的。于是晏行止咽下这句，一脸复杂地转移话题，“那我能问问，薛仲朗为什么想进演艺圈，当影帝，就因为长得好看？虽然我是色盲，看不出他气色如何，不过五官是不赖的……”晏行止点了点头，“头发不错，挺黑。”
“……”昼夜答道，“这是一方面原因。”
晏行止追问，“另一方面呢？”
“家学渊源。”昼夜平静地抛了个□□，“他母亲是郑蔺。”
晏行止瞪圆了猫眼，“郑蔺？你说亚洲首位大满贯影后郑蔺？”
“那薛仲朗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是在他想要成为演员的情况下，这不是舍近求远吗？“他该不会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吧？”
就冲薛仲朗和宠物店老板砍价的那劲头，不像是那种耿直的人啊。
“郑蔺嫌他演得丢人，薛仲朗表示不服，于是他们吵了一架。”昼夜的解释很简单，“薛仲朗就半是负气半是被迫地离家出走了。”
晏行止：“……”
很好，这很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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