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狡兔三窟

　　六月雪在百花谷也有一处居所。

　　那是一间极为宁静的竹屋，屋前有一座歪斜的小石桥，倒是古朴拙趣。屋侧植了几竿疏竹，竹间夹杂开着雪白的不知名的花三两枝，娇艳绽芬芳。小屋极为整洁，门侧放着笤帚和簸箕，仿佛有人时常打扫着这里。屋内有琴，有笛，还有锅碗瓢盆数件，没有人会相信这里会是六月雪的居所。

　　狡兔三窟，这句话说的果然不错，青衣男子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很快，夏茧就要到这里了。

　　六月雪一早就起来张罗吃食。

　　秦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做饭，“我从来就不会做这些。”

　　六月雪看着眼前的秦艽，她手里正在和面，宠溺地笑了一笑，“那你每天在剑宗都做些什么事？”

　　秦艽歪了歪头，笑容纯净，“剑宗的生活是一丝不苟的，我每天都是练功，我天资普通，如果不努力些，是不可能做到首席弟子的。”

　　“做首席弟子又有什么好？”面皮已经擀好了，六月雪的手微微顿了一顿，想到自己在石韦身边的那几年，血海挣扎，无时无刻不想着算计别人，也被别人算计，就像是噩梦一般。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会做不思进取的那种弟子，恐怕要整天被自己的师父给修理吧。

　　“师父对我寄予厚望，我当然不能辜负她。”秦艽回答得理所当然，她从很小就开始跟着师父，当然对师父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人各有志，六月雪也没觉得秦艽有什么不对，毕竟很多事情要亲身经历过才会懂。何况，就算她有万般不放心，秦艽以后的路也只能她自己去走。

　　六月雪做了几样小菜和满满一锅馄饨，六月雪给秦艽盛了满满一大碗，半透明的薄皮，浅色的馅，淡黄色的鸡汤，面上还浮着翠绿的小葱。秦艽并没有吃出来是什么馅，不过吃在嘴里异常鲜美，爽滑多汁，秦艽自问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馄饨。

　　青衣男子见六月雪没有动手给他盛馄饨，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他也早习惯了六月雪对他和秦艽的差别对待，是以并不是很失望。不过当他吃了几口馄饨之后就顾不上在那里伤春悲秋、顾影自怜了，他本来于吃食上也是行家，慢慢咂摸了一番，赞许道，“果然是极品，馅里面应该有竹笋、冬菇、虾肉，不过还有什么我暂时是吃不出来。”

　　六月雪微笑，“那你就慢慢猜吧。”她还记得第一次做馄饨给林远楼吃的时候，她也没有往里面放虾籽，后来，是林远楼怕她没有荤腥就不能活，所以就把虾籽放在青菜里面，还恬不知耻地说，这就算是每餐有荤腥了。

　　六月雪不忿，林远楼却义正言辞地说，苍蝇腿再细也是肉啊。虽然说完之后，林远楼俊脸微红。

　　六月雪看在林远楼秀色可餐的份上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也是因此，六月雪后来才会想到将虾籽放到馄饨里，真的是十分鲜美呢。

　　六月雪不是不知道青衣男子的动作，只是她珍惜每分每秒能陪着秦艽的时间，所以，懒得和他动手。

　　秦艽看着屋前满塘的荷花开得娇嫩芬芳，只觉得诧异，“为何此处荷花绽开，那日我们所在的小岛上却全是梅花？”

　　青衣男子笑道，“那是有人悉心研究出来的梅花，说是他与钟爱之人相识于梅园，为他所爱之人而植，只愿情能长存如梅开四季而不谢。”

　　六月雪对于夏茧其人是了解的，她倒是觉得新鲜，夏茧这样的人也会对谁有真心吗？他和她相处近三年，实在觉得他不可捉摸，虽然他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却没人知道他的笑容之下是不是正打算着该如何算计你。

　　秦艽只喃喃道，“他倒是个有情人。”

　　六月雪看向秦艽，“丫头，你吃了我的馄饨，你可否为我做一件事？”

　　“我要每片荷叶上的那滴露珠。”六月雪倒是不客气。

　　绿衣男子笑，“秦艽姑娘的轻功虽好，却也很难做到吧。”

　　六月雪不置可否，只是一把将秦艽抱在怀中，就在秦艽怔愣的瞬间，六月雪已经带着她飞出很远了。

　　六月雪一手抱住秦艽，一手将竹筒塞到秦艽的手里，轻盈地在荷花池上空掠过。她一阵掌力运出，那一滴一滴的露珠便全数飞起，千粒万粒如珍珠一般散落在空气中，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秦艽在这些晶莹的水珠中目眩神迷，她看着那些晶莹可爱的水珠，想用手去接住它们，只是一碰到那些那些水珠，那些水珠就破碎了。六月雪带着秦艽的手腕用力，俯身而拾，将露珠全数接在了竹筒里。

　　秦艽看着眼前的美景，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散开，然后又慢慢成形。

　　“真美。”秦艽忍不住轻叹一声。

　　六月雪轻笑，“这些都不算什么，今晚我带你来看更漂亮的。”她最喜欢看到她的笑容，如果这些事情可以让她笑得这么开怀，那么她做再多也只会觉得心满意足。世间万千珍宝，其实都比不过她的粲然一笑，她的小妹，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情景落在青衣男子的眼里，又另有不同，似乎他从来没有真正看透，六月雪的真正实力。

　　傍晚时分，不知六月雪又将秦艽带到了什么地方，眼前的芦苇密密丛丛茂密地疯长着，翠绿舒展如同恣意而灿烂的生命。那细密茁壮的芦苇似乎还携着泥土的清香和水的柔情，时时而隐约地从其中飘来。微风过处，芦苇摇了摇头，便洒落了无数白色在空气中，一起一伏，分外的美丽。

　　秦艽就这样被眼前的美好征服了。

　　两人一直在这里看着夕阳落下，六月雪微微一笑，“你看。”

　　秦艽看着漫天的萤火虫，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虽然从小到大她看过那么多次星空，却震慑于这里的美丽，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笨丫头，为什么要闭上眼？”六月雪笑了笑，轻轻拿开了她的手。

　　“因为太多了，多得我都不敢抬眼看了。”秦艽倒是老老实实回答，其实更是震惊于这样的美好。夜空之中，萤火虫们就像亿万只眼睛眨着，又像是谁溅落在风中的眼泪，在向你倾诉着她的故事。

　　“你想捉住这些萤火虫吗？”六月雪微微一笑，轻轻抱住了她。不等秦艽点头，六月雪便带起了秦艽。

　　秦艽一下摸摸这个，一下捏捏那个，每只萤火虫都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有的欢喜，有的忧愁，有的活泼，有的沉郁。

　　六月雪不愿放过秦艽脸上的每个笑意，秦艽一定不知道，她的眼睛，才是这世上最纯净的星星。

　　六月雪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有些凝固，如果她所料不错，最迟两日之后夏茧就会赶到这里，是时候做最后的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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