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失落山南城

　　天光大亮，苏凌宇静静的站在沙盘前已是一夜了，俊美的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贺兰晓夹着帽盔，身上仍然穿着明光甲进了帐子。这两日斐加派了两万人马攻城，他们一直都没有回内城的将军府。

　　“如何？”苏凌宇淡淡问。

　　“我们派往斐的探子没了下落……”贺兰说着，有些犹豫：“渭南……本来渭南的朝廷一度和斐勾结，向我们包围，这些天又突然改了主意，全数撤军。”

　　“哦？”苏凌宇挑起眉，转身看向他：“莫不是和无冕城有关？”

　　“主子知道？”贺兰惊讶的说：“那无冕城一直悄无声息，大家都以为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没落，还能控制渭南。”

　　“哼……控制？”苏凌宇敛眉道：“一个家族再强大，也绝难控制一整个国家。民间传言那渭南的皇帝近来迷上了炼丹，已经很久没有上朝，朝政全部把持在一个新上任的年轻丞相手中。”他踱步走向桌案，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张小纸片，念道：“现于渭南首府湘都，老皇帝被五石散所控制，疑是无冕城。”

　　“萧昕？”贺兰问。

　　“嗯。我本想让他恢复军职，不过这件事我只放心让他去办。”苏凌宇随口说。他说完突然偏偏了头，右耳敏感的动了动，然后疑惑的问：“外头这帮兔崽子，平日里守个门也能闹的翻天，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

　　“属下刚进来的时候还在闹啊？那群兵痞子什么时候安静过？”贺兰也奇道。苏凌宇却沉下脸，无声的走到帐子的一角，缓缓的，一点点的抽出佩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让人毛骨悚然。下一刻，刀风撕裂帐子的，直直扑向外面不知名的目标！

　　四周很安静。贺兰目不转睛的盯着主子，和外面的人。可是突然他发现，本应被苏凌宇伤到的两人仍然施施然的站着，而他——和苏凌宇，却渐渐无力，最后更软倒在了地上，徒劳的睁着眼睛。帐子外面也早已横七竖八的倒了不少人。

　　“你不错嘛……这么久才被药倒。”帐外走进两人，其中一个稍显瘦弱风流的少年笑嘻嘻的说道，还一边四处打量着。另外一个身量虽高大俊朗，却仍带稚气，只是木着脸。

　　“你有何意图不妨直说。”苏凌宇不理会他的讥讽，直接问。

　　“放心，我知道边关战事吃紧，你们这药解起来倒容易。”少年也就是唐果走到他身边蹲下，说道：“我只是问你要一个人……楼锦衣。”

　　“！”苏凌宇大吃一惊，乃至脸上都显露了出来。他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小少年，竟是来找他要人……何况竟然是锦衣？！他怎么会，认识锦衣？

　　唐果一看苏凌宇又是吃惊又是困惑又是犹豫，更兼有一些神伤，心里越来越不安。他的笑容渐渐隐去，不由抓住苏凌宇的衣襟，有些暴躁的问：“你怎么不说话？还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我问你楼锦衣呢？把他交给我！！”

　　轩辕枭按住唐果的肩，强行让他冷静下来。他低头漠然的问苏凌宇：“人呢？”

　　“……”苏凌宇中了马踏平川的迷药，竟然还能动。他勉力移开唐果的手，眉间一缕抑郁，道：“不管你是如何与锦衣相识，但他……已经不在我身边。”

　　两年前，当唐果回无冕城时，萧昕也把楼锦衣带回了中郡，住进了内城的将军府。他虽再三警告楼锦衣不能背叛苏凌宇，但是楼锦衣执意与回府的苏凌宇彻夜详谈，一夜过后，也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苏将军竟然派了一队人护送楼锦衣回马下城。只是从那之后，楼锦衣连着他的那一队亲卫就此失去了下落。

　　“不！怎么可能？你不要用这种鬼话来糊弄我！”唐果脸色惨白，吼道：“你一向对楼势在必得……怎么可能轻易放走他！！”

　　“你竟然知道我！？”苏凌宇眼神攸的凌厉，不敢置信的说：“难不成，锦衣衷心之人……竟然是你？！”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少年？两年前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啊！锦衣一字一句间是毫不作伪的爱意和信赖还有苦涩，而自己也有自己的尊严……将者有容乃大，怎能有强取豪夺之为？所以他放手。锦衣说马下城还有他很多放不下的东西，所以……

　　“……你、你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回马下城查探……？”唐果喘了口气，闭上眼问，心里却一片绝望。怎么可能没有呢？定是找过了……

　　“……马下城，早已被，屠城。”半晌，身前的这个年轻将军轻轻的说，声音却狠狠的砸在了唐果的心上。

　　屠、城？唐果茫然的睁大眼睛望着他，实在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屠城……？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啊，两年前马下城被屠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世界天旋地转般即将倾颓……两人，相伴三年，分别……两年。两年。

　　“……无酒、可兰……玄，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僵硬的后退后退，退到门口退无可退。人啊，为什么这么天真？以为两年的煎熬就可以换来一世的相守，可是那世事……岂会如人所料？唐果单手捂住脸，心里一片凄苦。到底为什么要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历经生离死别吗？好想楼，好想好想他……真希望这两年只是一个梦，等他一睁眼，就在楼的怀抱，一世好眠。

　　“我先，回去。”唐果张了张嘴，含糊的说：“老枭……你帮苏将军解了药性。”说完消失在门口。轩辕枭静静站在苏凌宇旁边，捂住胸口。他自是不会为了一个素未平生的人难过，只是唐果的模样，让他心里堵得厉害。

　　屠城，虽然雍无酒他们可能是刻意瞒着唐果，但实际上多数人的确是不曾知晓的。屠城，在两军交战中虽被诟病但亦不少见，马下城也算是一个大城，全城屠尽，更放火焚烧一空……雍国本就内讧，所以雍擎和雍年两方都不约而同封锁了消息。等到苏凌宇发疯一样去找时，什么都剩不下了，整个马下城已经迅速重建，哪里看的出以往一丝一毫的影子？

　　楼锦衣，已经消失在世上。

　　山南城。东边靠近山脉，冬天严冷。此时突然下起了冻雨，行人纷纷躲到街道边的茶铺酒肆里避雨，喝着热乎乎的饮品，无聊的瞅着街上快跑的人。

　　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很快进入了大伙的视线，只因街上只有这个少年慢慢的在走，不顾寒冷的天气和冻雨的侵袭。

　　只见那少年神色惨淡，面容苍白而毫无血色，虽然容貌天成却狼狈不堪，脚步更是虚浮不稳。

　　唐果一路强撑内力狂奔，此时已经力竭。他一步步走着，也想不起来要去到哪里。突然感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砸在睫毛上，抬起头，污浊的天空上层层叠叠的飘下鹅毛雪花，间或下着冰雹。又到冬天，离年关还有多久？

　　在这么冷的地方发什么呆？唐果眨了眨眼，笑了。明明关心他还用那么别扭的口气……好在他现在有武功傍身，不再畏冷了。他听话的提起真气运转周身，脑袋却猛地一清——楼已经不在了，不过是幻觉啊……真气一滞，胸口疼痛难忍，于是一条血丝溢出了口。唐果停了下来，抹掉嘴角的血丝，苦笑。若不是伤心已极，怎流的出心头一口血？

　　“小公子没事吗？”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唐果怔怔的抬头望去，一个披着大撆的人正低头看着他，厚厚的毡帽遮住了大部分脸，只隐约看得到有一副好容貌，语气也是关心的。只可惜是陌生人而已……唐果的眼睛顿时黯淡，轻轻摇了摇头，错身而过。身后没有那人追问的声音，这便恰恰是正常的。

　　唐果漫无边际的想着，只不要去想起关于楼的事情，那实在让他无力承受。前面好像就是绿衣巷，租住的小院落就在里面。冻雨停了，转成轻软的鹅毛大雪，街上人又多了起来。有一个一身红衣的人鹤立鸡群一般从唐果眼前走过，画面顿时鲜活了起来。虽然那人头上的斗笠罩着挡脸的黑纱，但那修长美好的身形，腰间飘荡着的黑发，鲜丽的红衣……都无一不让唐果屏息以看，静静的，出了神。

　　楼……楼……是楼？是楼——？！唐果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吼了出来！他捂着还在剧烈跳动的胸口，粗喘着慌乱的寻找着刚才走过的那一抹身影，只是一晃神，仅仅是一晃神啊！？为什么却是找不见了？！不会错的，他跌跌撞撞的拨开人群，慌不择路的找着，一心一意的找着。只要诚心，就一定能够找到你吧，楼？

　　可是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就好像昙花一现，再也找他不见。唐果瘫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崩溃的捶着地，砸起肮脏的水花，无声的嚎哭。不行了，熬不下去了，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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