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南宫瑾若等人目光如炬地看着那艘小船，缓缓走出一个人来。虽然逆着光，但那个人的身影，还是让南宫瑾若瞳孔一缩。

　　竟然是华药！

　　华药干瘪瘦小的身影，站在巨浪滔天之中显得异常渺小。但饶是如此，他浑身散发出的阴霾气息，也让人不敢小觑。

　　“奇怪，他不是不懂水性吗，怎么还敢自己跑到水面上来？”穆子章看着前面，估测着莫言到这里，也难以支援，因为华药此刻正以全力向自己这边前行，肯定会在莫言到达之前，就先要了两个人的小命！但是虽然心中惴惴，穆子章还是很想知道答案。难不成，传言都是假的？

　　“现在你还追究真假有什么用，难道不成你看不清楚吗，他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船上，难道这不比任何传言都有说服力吗！”南宫瑾若一面帮着船夫奋力划船，一面对穆子章大声吼着。

　　被喊的回了神，穆子章也慌慌忙忙地跟着划起浆来。但无论几个人如何努力，身后的华药就像是如何也甩不掉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

　　在这样下去，肯定会被追上的！而且看华药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还有身边的小佳……

　　侧目看着满面迷茫的小佳，南宫瑾若咬紧牙关，坚决不会放弃。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身边这个孩子。

　　“小佳，你抱紧我，不要被甩下去！”

　　小佳听到南宫瑾若的话，顺从地抱紧她的腰身，将脸颊紧紧贴在她的身上，一下都不敢多动。在有限的几年之中，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就算是爹爹去世时，他也只是觉得无望和悲伤。但是此刻，一股漫天席地的恐惧紧紧将他包裹，似乎现在只要松手，就会跌入无边无尽的地狱之中。

　　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华药，此刻甚至已经能够看到他充满算计的眼睛。南宫瑾若眼神一眯，说道：“穆子章，你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人眼睛流泪的吗？”

　　穆子章听了这话，神情一怔，随后了然道：“还是你鬼点子多。”说着，就从包裹中取出一盒辣椒粉来。他喜欢吃辣，芝静特意在出门之前，为他准备好的，谁知此刻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扭头看着华药，穆子章神情诡秘一笑，而后就将抓在手中的粉末撒了出去，并顺着风，飘向了华药。

　　华药还以为是他们用的毒粉之类，便冷笑一声，挥手一卷，便将所有的粉末卷入袖口中。但哪知穆子章还有第二招，依旧仍出一把粉末。这次，华药便接的有些勉强。而第三次，就不得不让一些粉末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华药并未将这些放在眼中。想他对毒药的认识，这世上恐怕还没有那种毒是他解不了的。而且多年接触草药，让他的身体已经对基础毒药有了抵抗性，根本不在乎那些三脚猫们放出的，不入流的东西。

　　可就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倒还真让华药着了道。

　　眼睛赤痛不已，还不断地流着眼泪。华药在开始的时候还在判断到底是什么毒药如此厉害，竟然让他都着了道。但是在他打了个喷嚏之后，才反应过来，这竟然就是普通的辣椒粉！

　　华药心想，自己一代名医，竟然被他们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陷害，这可真算是奇耻大辱。遂华药红着眼，拼了全力继续追赶。

　　而经过刚刚那一幕，莫言已经缩短了与南宫瑾若的距离，可就是在触手可及的那瞬间，华药竟然一发狠力，登上了南宫瑾若等人所在的船只。

　　“在你杀掉我们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个问题。”

　　千钧一发之际，穆子章神情肃穆地看着华药，目光一错不错地，好像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一般。

　　也许是因为即将要解心头只恨，华药的心情好了一些，所以在面对穆子章的要求时，很畅快的就答应了。“好，你问吧。”

　　咽了下口水，穆子章说道：“江湖都说，你十分怕谁，所以我们才会选择水路逃跑。难道传言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怕水？”

　　挫败地捂着额头，南宫瑾若真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幼稚而愚蠢的男人。

　　嘿嘿笑了两下，华药说道：“江湖上的传言你也敢信。哎，真是迂腐之极啊。”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穆子章眼睛一瞪，像是极其不能理解这个答案似的，又说道，“你的消息可是江湖日志上报到的。那可是武林第一大手札，如果它也会出错的话，那江湖上可就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用力踩了穆子章一脚，南宫瑾若低声道：“你这个蠢蛋，现在可不是讲这些的时候！还是赶快想想，怎么才能保命吧！”

　　“现在才开始想，恐怕晚了一些啊。”华药得意洋洋地看着南宫瑾若，眼中都是急需报复的光芒。

　　“那可未必啊！”

　　华药的声音刚一落下，就从他身后响起另一道沉稳的声音。

　　南宫瑾若错过华药的身影，看到莫言站在华药船只的尾部，神情莫测地看着华药。

　　“莫小子你总算来啦，在晚一些我们可就撑不住啦！”

　　听穆子章如此说，华药算是想明白过来，不禁怒道：“好你个臭小子，原来刚刚不过是你缓兵之计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张开五指，形同钩状，向着穆子章就要飞身而来。

　　可是还有另一道身影的速度更加快急，瞬势就挡在了华药面前，与其对打起来。

　　别看华药是位大夫，但他的武功不弱，且招式变化多端，行动诡异，在加上如同幻影般的毒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但与莫言同行而来的人也并非常人，他将华药的连绵攻势排开的毫无破绽，也让华药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看了没多久，穆子章就觉得眼花缭乱，酸涩不已。而他身边的南宫瑾若却看的颇为投入。“喂喂，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好不好，我们快点逃命吧！”说着，便拽着南宫瑾若，向着船头走去。船头与莫言的船相接靠，而此刻，莫言正站在船的那头，等待着南宫瑾若。

　　“娘娘，快些过来！”莫言看着南宫瑾若，大声喊着。而南宫瑾若便伸出了手，向着莫言的方向靠近。

　　指尖接触，南宫瑾若一直腾起的心，终于轻放。而莫言也终于遇到了南宫瑾若，不只是为了皇上，他也希望这个看似神奇但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女人，能平安无事。

　　在南宫瑾若度过木船之后，穆子章也依序过去。可就在一瞬间，被困在另一艘船上的华药突然发力，甩开防阻自己的武功高手就追寻而来，一把抓向了穆子章。在危险之间，穆子章处于本能地奋力向前一跃，而华药那一掌，正巧抓到了穆子章背后的小佳，并同时用力，将其抓向自己。

　　“哇——”

　　一身稚嫩的声音惨叫着，划破了南宫瑾若的耳膜，让她瞪圆双眸，不敢置信地回身看着。可怜的孩子痛哭着，伸手向前空空抓着，却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依靠。

　　这一幕让南宫瑾若看的心疼不已，起身就要去追。但却被莫言一把就按了回来，怒道：“你以为你去的话，可以救的了他还是赔的了你？”

　　“可是小佳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会被那个变态杀死的！”

　　“那也不是由你去救！”用力将南宫瑾若按在身边，莫言一反平日里的温和，声音异常强硬，且动作粗暴，完全不给瑾若反抗的机会，并向身后使了个眼色，让其帮助自己一同将南宫瑾若给架回到船上。“你放心，那孩子我们会想办法的，你现在就即刻回到皇上身边去，快！”

　　这是南宫瑾若在黑暗之中，最后听到的一句话。而后她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干净而柔软的床上。虽然并没有宫中那样芬芳细软，但对她这样一个近一个月都没有睡到舒适床褥的人来说，可真是件奢侈的事情。

　　慕容忆发现南宫瑾若缓缓睁开了双眼，面色一喜，伸手便抓住了瑾若瘦弱下去的手掌，放在唇边轻轻摩挲着，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还有些不适应这样强烈的光，南宫瑾若一点点地睁开了双眸，发现坐在对面的，竟然是慕容忆。顿时，心中划过一抹酸涩的感觉，让南宫瑾若眼中不住地泛着赤痛的感觉。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南宫瑾若笑的勉强，“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不好看，我一点都不喜欢，快变成原来那个样子给我看。”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啊，我整日担心你，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呢。”将南宫瑾若的手背放在唇边轻啄了下，慕容忆满面失而复得的笑意，“等你跟我回了宫，我们都要好好养养身子，到时候，就能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慕容忆了。”

　　“为什么要到那个时候，现在的你我也很喜欢啊。”歪着脑袋，南宫瑾若笑弯了眉眼，看着慕容忆。

　　经过这次的事情，南宫瑾若在很多方面都想开了。过去十分介怀的东西，现在她都能看的很淡。像是喜欢慕容忆这件事，过去的时候瑾若总是羞于挂在嘴边。但是现在却觉得心中有了想法就要说出来，告诉慕容忆，自己对他的情意。因为人的一生充满了变数，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告诉慕容忆，那么这些事情就会压在自己心底，无人得知。那样的话，将会成为一种深深的遗憾，让人抱憾终身。

　　南宫瑾若不要做那样会后悔的事情。所以她现在只要有机会，就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前那些羞涩也好，别扭也罢，统统丢掉一边，不让它们来破坏自己的幸福！

　　而慕容忆听到瑾若对自己的表白，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在南宫瑾若刚刚消失的那段日子，他简直就要将自己自责死。是他没有看好瑾若，甚至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愣生生地将人劫走。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咽下去的。

　　两人见面，总是少不了互诉衷肠，说些体几话。当南宫瑾若问道芝霞如何时，慕容忆并没有多说，只是匆匆带过而已。

　　这让南宫瑾若心中起疑，不禁问道：“怎么回事，芝霞怎么了？你快说清楚！”

　　“芝霞她很好，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拍了拍南宫瑾若的脑袋，慕容忆笑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将你的身体养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我的身体？”南宫瑾若奇道，“我的身子很硬朗啊，哪里还需要休养。”说着，南宫瑾若还想证明给慕容忆，就大力的拍打着浑身。可当手掌落到脚踝时，那股钻心的疼又出现了，让瑾若不由失声尖叫。

　　“你看你，对自己也下手这么狠！”慕容忆心疼地将瑾若胡作非为的小手挪开，面带嗔怪地说道，“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竟然都不熟悉。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一只崴坏的脚吗？”

　　南宫瑾若愣了下，而后看向慕容忆，反问道：“你刚刚说，我的脚只是崴到了？”

　　“什么叫做就啊，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啊。瑾若，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慕容忆一边帮南宫瑾若整理着，一边帮她留意着脚上的伤口。而在这个过程中，南宫瑾若也跟着观察下自己的脚踝，竟然发现上面只是有些肿胀，之前有的发黑和脓疱，都已经没有了。这可真是奇怪。

　　“这要是孙太医开的。他的药方很管用，说是贴上两次，你的腿就会纾解很多。如果恢复的好的话，那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像原来那样，跑跑跳跳了。”

　　果真会如此吗？

　　轻轻摸着自己的脚踝，南宫瑾若却觉得这病痛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是现在她不想给慕容忆添麻烦，便故意忽视了那个问题，说起了别的。

　　“对了，穆子章和莫言都没事吧。小佳呢？就是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孩子。昨日还是我们派出的高手多吧，想必那个华药肯定是没讨到好果子吃。想来下次在来找麻烦，就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天不怕地不怕的了。”

　　“听你这话，怎么好像还在盼望着他来似的呢。”慕容忆笑了下，但转瞬，这笑容就缓缓消失，最后挂上一抹苦涩，“穆子章和莫言都没事，两个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估计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可以继续为王朝效命了。至于那个小孩子……”慕容忆停顿了下来，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一般。

　　南宫瑾若呼吸一窒，瞪圆了眼睛看向慕容忆，声音中有着一丝急迫，“孩子，怎么了？”

　　“那个孩子，被华药抓走了！”

　　“什么？！被华药抓走了？那他会没命的啊！”猛地坐起身来，南宫瑾若不管不顾地就要下床，看样子是要去解救小佳去。却被慕容忆一把将其扯拽了回来。

　　“我已经派人去搜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寻找到他的身影。”慕容忆皱着眉，低语说道，“你现在去，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吧，这样才可以帮助别人，匡扶正义，做你的女侠梦了。”

　　听了慕容忆的话，南宫瑾若逐渐安静下来，但是她的心中还是很担心小佳，对慕容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平安将小佳带回来。

　　慕容忆答应了南宫瑾若，而后以换药为由，先走出了屋子。

　　刚一出门外，莫言就走了过来，想要说什么，却被慕容忆伸手拦住。目光看着身后的屋内，慕容忆低语道：“她的耳力甚好，我们走远些在说。”

　　“是。”

　　虽然慕容忆用最低的声音说了那句话，但还是让南宫瑾若听到耳中。

　　有什么话，是要背着她说的呢？

　　南宫瑾若很好奇，克制不住内心的急躁，就跟了上去。在一处假山后面，南宫瑾若闪身躲了进去，而后便凝神屏息，偷听着慕容忆与莫言的对话。

　　“事情查清楚了吗？”

　　“属下已经查明，那日将华药放进宫来的，的确是霞嫔娘娘。”

　　心中猛地一顿，南宫瑾若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慕容忆略微沉吟了下，说道：“霞嫔一向在宫中修身养性，不像是会做出此事的人。况且她与瑾若关系亲密，瑾若也对她颇为照顾，她更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

　　“会不会是因此皇上您呢？”莫言沉声推测道，“虽然霞嫔娘娘与瑾若姑娘关系交好。但后宫毕竟是女子间争奇斗艳的地方，或许霞嫔娘娘怨恨瑾若姑娘进宫之后，夺走了皇上全部的关心与爱意，心生嫉妒之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从慕容忆的神色便能够看出，他并不相信这样的借口，“如果换个人，假设她回做出这样的事，朕可能会仔细思量下在做出答案。但是芝霞……她真不是那样的女子。而朕也相信瑾若身边的人。近朱者赤这句话，你总是听过的吧。况且朕在靠近芝霞时，也能够感受的到，她的心并不在朕这里。”

　　“那，霞嫔娘娘为何会将华药放入宫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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