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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过错


酉正四刻,衙门。

        “你方才说赵姑娘去哪儿了?”容色漂亮的男子拧眉道。

        “回温大人,赵捕头,带着两名弟兄去了禺山,说是得到线索,蒋善和就是那个凶手,可能在禺山。”捕快低着头回道,心里纳闷着温大人怎么看着有些生气。

        “何时去的?”

        “回大人,酉时一刻。”

        温思谨面色微沉,语气都重了几分,“吩咐下去,命全体快班捕快现尽快赶往禺山,刻不容缓。另寻杨捕头带领皂班全部人手随我一同入山。”

        “是。”捕快领命而去。

        “禺山那么大,赵姑娘想必是确切得了线索才会进山。”邝祜年宽慰道,“何况赵姑娘身手不凡,应当不会有危险。”

        温思谨眉心紧蹙,面露担忧,“她身手虽好,却也是个女子,蒋善和乃西北人士,天生健壮,力气极大,赵圆她应对起来也难免有些困难。”

        “赵姑娘既然做得捕快一职,还能在一众男子中晋得捕头,显然是有脱颖而出的地方,我们应该相信她。”

        “兴许吧。”温思谨心下着急,只寄望于赵圆能够随机应变,切莫因见着蒋善和就冲/动。

        禺山。

        赵圆追着蒋善和近百米,见他仍要停下的样子,目光瞥过两侧的树,攀着树枝用力跃起,足尖轻点枝桠,飞速向前。

        蒋善和回头望了一眼,回首甩出手中的树枝,往林中更深处蹿。

        赵圆侧身躲过树枝,再转过脸时,却不见蒋善和的踪影。

        只是片刻时间,她很确定他就在附近,若是就此上前,可能会被伏击,若是止步不前,蒋善和可能会趁机躲起来,再想找到他可就难了。

        思索片刻,赵圆长吐出一口气,握紧仪刀,一头扎进丛林中。

        林中树木交错生长,枝桠遮挡视线,放眼望去,并无任何人的身影。

        她放轻脚步缓缓向前,忽听左前处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手一动,刀便飞了出去,与之同时,有一声压抑的痛呼。

        赵圆抬手向天上射出鸣镝,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方才仪刀落地之处动静猛然大起来,她连忙往那边靠近。

        枝桠横杠眼前,她伸手就要拨开,脚腕处却忽地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下子歪斜往前倾,眼前冷光一闪,就见那把熟悉的仪刀稳稳地架/在她的肩膀处,紧紧抵/着她的脖颈。

        黑暗的夜空中,乍然出现一点黄亮的光彩,似星星般划过夜幕,发出尖锐的声音,引得一群人纷纷抬头看。

        “大人,那是鸣镝。”捕快焦急道。

        鸣镝是县衙里头为了方便捕头用来示警和表明方位所用的,除了衙门中人,青山县甚少人会用到这些。

        温思谨紧盯着黄光消失之处,声音淡淡道:“往方才那个方向去,今夜必得寻到进山的赵捕头和其他两名捕快。”

        夜里山路难行,枝桠长得歪歪斜斜的,温思谨和邝祜年索性下了马,跟着捕快走入林中。

        林中,一棵大树下。

        “呼哧”一声,明亮的火光点亮了漆黑的夜,映着男子粗犷的面容都柔和了不少。

        “你们这青山县的县衙里,倒也不全是光会吃饭的,我还以为你们会先看到我的尸体呢。”蒋善和往火堆里扔了一把干燥的树枝和叶子,火焰摇曳,蹿的更高些。

        赵圆动了动身子,没挣扎开,目光落在他粗犷的面容上,不解道:“为什么会是你的尸/体?”

        林中清寒,他伸手在火前取暖,目光透着死水般的寂静,“我本也没想活着,只是有事情没有做完。”

        “何事?”赵圆追问道。

        他沉默着将余下的干树枝一下子扔进火堆里,火焰被压/得险些熄灭。

        “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我就放你离开。”他的面容一半隐在黑夜里,一半露在火光中,似悲似喜。

        “男子出生富家,七岁时丧母,十岁时继母入府,其后遭继母虐待、父亲漠视。十二岁为童生,十五岁背着父母参加院试,取得秀才。十八岁时幸得举人,才受父亲庇护,继母被迫收手。”

        “谁知,在去参加会试的途中,遇上赶考同门,被下药陷害,送至花楼,染上脏病”他说的咬牙切齿,双手握成拳状,“他深受病痛折磨,入仕无望,一心求死,你说该是不该?!”

        “不该。”赵圆用力摇头,“因他人之恶,放弃自己性命,实属不该。”

        蒋善和垂头盯着自己的手,像是没见过一样,许久才道:“是啊,不应该,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怎么也不明白。”

        赵圆在背后摸索到一枚锋利的石子儿,一边小心翼翼地割手腕上的藤条,一边提高了声音问他:“是你杀了蒋修杰么?”

        男人放松身体坐在地上,背靠在盘着树根的大树,无谓道:“你今日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目的?”

        “是,所以你真的是凶手吗?方才你口中的男子,可是蒋修杰?”赵圆问道。

        蒋善和一直沉默着,忽而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从怀中摸出了些东西扔到赵圆身边。

        是一些碎银子。

        “把这些银子还给‘何氏木匠’里的何木匠,待我向他道个歉,那些大件儿我做不完了。”他言语中带上了些笑意,“替我谢谢他,虽然这些银子没用上。”

        见他像是在交代后事的模样,赵圆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为了他,手里沾了几条人命,却没想到,他的命也会在我的手里没了。”他用力闭了闭眼,火光里,眸中划过几分晶亮。

        “我怎么会想他死呢?我比任何人都期望他活着。”

        语气一顿,吸气声混杂着一些干/呕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他的身体歪歪斜斜的靠着树干,目光迟缓的落在虚空。

        赵圆神色大惊,他什么时候吃的毒?

        是刚刚他打哈欠的时候!

        “可他不想活着”他又呕了一口血,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留留不住他。”

        赵圆红着眼眶看着他一点一点没了生气,手紧紧攥着石子割树藤,一边大声喊他。

        温思谨带着人来时,见到的就是赵圆坐在一男子身旁,地面上是一大片黑红的血液,她的手腕鲜血淋漓,不远处有两根长长的沾着血的树藤。

        看着可怜兮兮的,心里那股郁气一下子消失个干净。

        他走上前去,指尖停在男子鼻翼,轻轻一颤,那人已经没有了声息。

        “赵姑娘,他已经去了,我们先回县衙。”

        温思谨抬手握住她的肩膀,才发觉她的身体在极轻微地颤抖,被他一触碰,整个人像是惊醒过来,睁圆了眼睛看他,眼眸像被水洗过一般。

        “我刚刚看着他,一点点没有了生气,他们怎么就”赵圆看着他,面容上满是悲伤,眼泪在眼中打转,“他们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是啊,他们怎么就不爱惜呢。”温思谨幽幽叹道,双手用了些力,扶她起来,目光落在火堆上。

        “每个人都不曾死过一次,总认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们会为了那些东西放弃生命。”

        “可如果没有了生命,就算得到了其他的,有什么意思呢?”赵圆怔愣道。

        “兴许对他们来说是值得的,不过于我而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温思谨望着她,言语间俱是笃定。

        赵圆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干净澄澈,像是风平浪静的湖泊,波澜不兴,无风无浪,偏偏就让她心里好受了不少。

        “对了。”赵圆忽然想到蒋善和临死前说的话,面容失色,“方才蒋善和说,他手里沾了几条人命,也要了蒋修杰的命!”

        温思谨皱眉,望了眼山林,说:“我们先回县衙,入夜之后在山里不安全,明日再说。”

        她想开口阻拦,却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一行人来到禺山,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他们这三人的,肯定也没作什么准备在山中过夜。

        “那,蒋善和该如何?”她看着倒在一旁的蒋善和,心情复杂。

        饮毒而死,大多是痛苦不堪,可他却始终面容平静,死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

        “带回去。”温思谨轻声道。

        下山后,赵圆抵不过温思谨和邝祜年的劝阻,一同进了马车里坐着。

        青山县依山傍水,路一向不是很平坦,可在这马车里坐着却几无晃动,赵圆坐着没一会儿便神游天外,想着今天夜里蒋善和的那些话。

        思绪翻涌间,只听得一声轻咳,嗓音清亮,“赵捕头,你可知罪?”

        马车正座上,温思谨褪去平日里的散漫模样,黑曜石似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错?

        赵圆摇了摇头,“回大人,何错只有?”

        “不听号令,私自行动。”

        “那时大人不在,我就”赵圆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素日里盛着笑意的狐狸眼此刻让人心怯。

        “即便我那时不在,你也不应只身前往,追寻凶手,赵捕头便是这样爱惜自己性命的?”温思谨的语气渐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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