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晴川（八）
晴川看到胤禛一脸的茫然，心中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严厉了，毕竟这个真音曾经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应该这样严词厉色吧？
晴川从自己的袖中掏出昨晚她让胤禛从水中捞出的那张绣帕，说道:“快去洗一洗吧！”
胤禛从木桶之中舀出了一瓢水，用院子里的木盆洗了一把脸，刚要用晴川的手帕擦脸，但是绣帕上的管夫人梅花小楷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种字体与绍敏郡主所拿的那副手帕上的字体极其的神似，显然是有某种渊源。
只是晴川的帕子上却是正反两面都绣着字迹。一面是:
黄埃萧索草烟粘，
草色从今带泪霑。
断尽回肠难再续，
漫将枯管病中拈。
胤禛想到晴川的母亲与绍敏郡主的母亲是亲姐妹，这恐怕是叶小纨为自己的妹妹写的吊亡诗。
但是另一面胤禛就看不懂是什么来历了。
窗花寂寂蕊初寒，谁向帘前握手看
风影不知人有恨，月明依旧画栏杆
寂寂窗花牵动着谁的离愁？蒙蒙的风影是不是如晴川心中的离乱？透过晴川绣楼的窗棂，晴川曾经看见过谁？月凉如水时，晴川是否曾经跟过一个男人偎依相靠，一起去数天上的星星？
胤禛正在哪里发愣，这时晴川却是已经将盛好的莼菜鱼片汤端到了小院里的石桌上，“吃饭了。小女子受公子昨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是先预备了一碗肉羹，不知赐光谬领否？”
这时胤禛已经恢复了常态，笑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
胤禛坐好，这时晴川已经亲手将一碗莼菜鱼片羹端到了他的跟前，一股扑鼻的鲜香已经是打动了胤禛的味蕾，这时的晴川脸枕在双手之上，星光璀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胤禛，是要看一下胤禛品尝了这碗莼菜鱼片羹之后的反应了。
胤禛端起碗微微的一尝，确实感觉鲜甘异常，清淡鲜美。
看着胤禛那陶醉的神色，晴川说道:“好吃吧！”
胤禛连忙点一点头，晴川继续说道:“鲜可道，非常道。鲜即在五味之内，又远远的超越了五味。成为饮食中最平常但又最为玄妙的一种境界。我在金陵时，厨艺上最为人称道的地方就是无论什么食材我总是有办法把它调配出鲜味儿来。有的时候我觉得鲜之一道就是为人处世甚至是在治国经世上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不过那是你们男人要想的事情了。”
胤禛点点头表示同意，叹一口气道:“若是天天能够喝上一碗你做的美汤，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真不知若是以后吃惯了你做的饭菜，其他厨师做的我还吃不吃的下。”
晴川闻言只是莞尔一笑，眼睛中却是露出喜悦的光芒，神情中显出了只有孩子才有的稚气。
等到胤禛喝了三碗晴川做的莼菜鱼片羹之后，他发现晴川却只是喝了小半碗。然后晴川又是麻利的收拾碗筷，清洗灶具，倒是没有半点儿金陵张氏唯一晴字辈大小姐的矫揉造作。
等到晴川将一切收拾完毕，胤禛说道:“走吧，听那老丈说五里之外应该有一座小镇，我们看看到哪里能否雇一辆马车，就是雇一头驴子也好，否则我是无所谓，只是怕你的腿脚受不了。”
胤禛刚刚走了几步，发现晴川并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只见晴川低着头，不时的偷偷的看着胤禛，手中的手帕被绞成了多少匝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脸上泛起红色，似有羞怯之意，反而更加的增加了她的艳丽。
“晴川，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明说的么？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胤禛好奇的说道。
晴川紧紧泯着的嘴唇蹦出了几个字，声音细小如同蚊吶，但是胤禛还是听见了。
“我要洗澡。”
胤禛闻言一愣，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晴川这个时候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要洗澡！我就是要洗澡！从昨晚上到现在，我的身体黏死了。”
这次晴川抬起了头，直盯盯的盯着胤禛说道。
“那么，好吧！反正我想那些匪徒白天也是不敢活动而是猫在某个地方等待晚上再出发的吧。”
胤禛苦笑着说道。
要说爱美毕竟是女子的天性，想一想晴川平常过得必然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日子，这一日来让她跟着自己不但换成了粗布衣服，而且晴川还亲自下厨为自己做饭，若是对于女子这样的天性都不将就一下，胤禛觉得自己委实说不过去。
见胤禛表示同意，晴川低下头，满脸的娇羞，说道:“我注意到这个小院的后面就是一个小湖，水颇为干净，环境也颇为安静，应该不会冒然有外人到来，只是你既不许走远，因为我最怕蛇蝎之类的东西；但是你又不许偷看。否则，否则咱两个的交情也就到头了。”
胤禛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去吧，你放心，我以我家族的名誉起誓，我既不会走远，又绝对不偷看，如何？”
晴川闻言心中想到你的家族的名誉能值几个钱。
但是从内心里她还是相信这个大内侍卫真音是一个好人，因为若是这人真的贪图自己的美色想要什么不轨的举动，后果早已经是自己不能够承受之重了。
就在晴川刚刚要出小院之时，胤禛忽然问道:“那若是晴川你恰好遇见了蛇蝎，我怎么办？”
晴川闻言脚步一怔，脱口而出道:“你看着办。”
在这谭碧绿的湖水之中，有一个完全脱离现实的女孩。不！不！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因为那是一个仙女！她正在沐浴，那乌黑秀丽的长发，如丝般的柔顺像一匹巨大的黑丝锦缎披在她的肩上；那羊脂白玉一样的肌肤混若天成像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找不出一丝的瑕疵；那柔滑的曲线不知是那位神的手在不经意勾勒出这样的完美的动人的躯体，让人感到恰如其分的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那仙女微微的一甩头，无数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撒下半空。那皓首峨眉，那瑶鼻朱唇，那玲珑的脸，那有若星辰的双眸，那微微上翘戴着落水珠的睫毛，都是只有九天仙子才能有的。
仙女的双手微微的扬起，她臂如荷藕，手指如葱。她静已经天地敛色，风自轻柔；她动则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她一起眉，那野风吹皱了一江碧水。她明眸一亮，天地间大放光芒。
不笑不怒不闻不怜，
那眉宇间自有万种风情！
……
“啊！蛇啊！”
伴随着晴川的一声尖叫，一直在打坐按耐住自己男人原罪的胤禛“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当来到湖边的胤禛看着已经在湖岸上，那打着卷的发髻还在滴着水的晴川，只是还没有完全扣牢的衣服虚怀半掩，却挡不住满园的春色。
胤禛发现蛇所咬之处，正在晴川的雪玉山峰处，晶莹紫葡萄旁边。
春盎双峰，白玉有芽，拥雪成峰，最是断肠。
“晴川，两害相较取其轻，今日真音得罪了！”
……
晴川全身猛地抖动了一下，险些儿背过气去。
在江南长大的晴川自然是知道毒蛇的厉害，从理智上讲她知道真音是在救护她。可是少女的羞怯和多年来四哥四嫂三从四德的教育使得她又羞又怯
……
理好衣服的晴川将头转了过去，向着小湖，肩头微微耸动，似在哽咽。
胤禛对于自己的决定没有半分后悔，但是此时又见她背影婀娜苗条，后颈中肌肤莹白胜玉，秀发蓬松，不由得更起怜惜之意，说道：“晴川，刚才真音多有得罪。但是我既然做了，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晴川的背脊微微扭了一下，仍是不肯回过头来。
胤禛叹了一口气，回味着口中的脂凝暗香，露花凉沁，他刚要将抽泣的晴川搂入怀中，突然之间，晴川抓起胤禛的手臂来，提到口边，在他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胤禛手臂登时鲜血迸流，但是忍住没有甩开手，免得伤着了晴川。
等到胤禛的左手手臂几乎已经是深可见骨之后，晴川才是松开了口，看着流血不断的胤禛的手臂，晴川低下了头，轻声道：“傻瓜！怎么也不躲躲。”
“我不是怕我力气大伤着了你吗？”
胤禛说道。
晴川抚摸着胤禛的手臂道:“我跟你说，因为你刚才……你刚才的行为，我怕是一辈子也会念念不忘于你。但是我实在是不能够确定你会不会忘记了我。所以我要狠狠的咬你一口，也要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胤禛听到这里，才明白她的深意，心中感动，却说不出话来。将右手伸到晴川嘴前，说道:“要不你在我右手上也咬一口吧。”
晴川斜撇了胤禛一眼，说道:“不必了，如果你心里记不住，纵是我把你弄得遍体鳞伤又能怎样？我们走吧，去鲁桥镇，去救你的那个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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