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水泽木兰
毓庆宫,位于紫禁城内廷东路奉在先殿与斋宫之间,系清康熙十八年在明代奉慈殿基址上修建而成。
这是一个由长方形院落组成的建筑群,前后共四进。正门前星门,门内为第一进院落,有值房3座,西墙开阳曜门与斋宫相通。过院北祥旭门为第二进院落,正殿惇本殿,东西配殿各3间。
现在的胤禛胤祥端坐在惇本殿等候太子胤礽已经少半个时辰了。
“四哥,这太子是怎么了?我们在皇阿玛哪里也从来不曾这样让我们等着啊。要不然我们跟二嫂说一声就回去吧。”
胤祥面上有不满之色,对胤禛说道。
“不可,于公,他是太子我们是下臣;于私,他是哥哥我们是弟弟。就是让我们等一下也是未尝不可的。”
胤禛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道。
“四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胤祥看着胤禛,压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一直对于朝中事物并不是很热心,他本来就是一个恬淡的性子,这我们都知道。可是好像是从去年春天开始吧,似乎太子对于朝政是一点儿也不上心了。我听说一年中倒有一半儿时间跟皇阿玛哪里告病假……”
胤禛眉头微蹙,听着胤祥的诉说。
“爷今年已经喝了二百六十壶,”只听那侧福晋李佳氏如数家珍道:“现在是三月,离着半年还有两个半月,八十天,再平均十天喝三十壶既可。”
“唔。”胤礽闻言垮下脸来道:“原来任务还是很艰巨的……”说着又放声大笑道:“不过这个挑战,我喜欢,哈哈哈哈……”
他正在里面没人声的笑着,外面传来‘笃笃’地敲门声。被扰了兴致的胤礽十分不悦,大声斥责道:“什么事?敢惊扰爷的清梦,天塌下来了吗?”
外面的毓庆宫太监总管何柱儿其实早就到了,直到听见胤礽没人声的大笑,才敢敲门叫他,听胤礽这么说,他赔笑几句,压低声音道:“千岁爷,福晋说四爷十三爷来了,叫您无论如何应该见一见。”
“噢……”胤礽身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眼睛,腆着隆凸的大肚皮,一张嘴扑鼻的酒气,道:“福晋也不看看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自家兄弟让福晋告诉他们就说我身体欠安。”何柱儿转身要走,“回来。”胤礽叫道,何柱儿赶忙挺了下来。
“告诉福晋,老四老十三是我看着长大的兄弟,让她对两位爷一定客气些。”
胤礽叹了一口气,醉眼迷离的双眼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倦意与凄凉。
胤礽的福晋也就是太子妃瓜尔佳氏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端庄与凌厉。瓜尔佳氏体态纤侬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如意髻,缀满珠玉。
胤禛胤祥见到瓜尔佳氏立刻屈膝行礼:“二嫂吉祥!”
“太子身体欠安,不能亲自出来召见两位爷了,还望两位爷包涵。”
“二嫂客气了,既然太子身体抱恙,我和十三弟就先告辞了。”
胤禛与胤祥刚请安要走。
“四爷十三爷请留步,我这里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四爷。”
瓜尔佳氏向门外的风仪女官招一招手,女官手里捧着一只古朴淡雅的檀木盒子体态端庄,目不斜视的走了进来。
“苏嬷嬷!”
胤禛胤祥竟然同时向这名四十多岁的女官行礼。
原来这苏嬷嬷竟然是清代历史上第一传奇女官苏麻拉姑的本家,由苏麻拉姑和孝庄太皇太后亲手□□出来,是看着胤禛和胤祥长大的。
“雍郡王吉祥!十三阿哥吉祥!”
苏嬷嬷将檀木盒子递到胤禛胤祥面前,瓜尔佳氏示意她打开。
“四爷看看这三件首饰,可还满意那?”
什么金银首饰都有可能重样,可玉却不同,每块玉都有自己独特的肌理色泽,好玉本就难得,象这样三件首饰使用的的极品明黄玉更是稀世难寻。
“二嫂的确是能够猜中胤禛的心思,簪子是木兰形状的,耳坠子是水滴形的,手镯子上的花纹直接就是胤禛最喜欢的水泽木兰,而且这三样东西的玉质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更加难得的是可以肯定它们都是从同一大块璞玉中解出来的,这样的首饰若是胤禛能够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定是一件非常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胤禛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于这三件首饰的欣赏。
“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不妨胆量再大一些,您不觉得这三样首饰的玉质您有一些眼熟吗?像大阿哥,四爷,八爷,你们这样进取心都极强的人,难道真的不熟悉那样东西?有的人甚至还对那件东西梦寐以求吧?”
不可能!不可能!
胤禛心中感到不可思议。但是这三件首饰,的确与乾清宫的镇案珍宝玉如意是源于同一块璞玉呀啊!因为这如意颜色近于明黄,古今罕见。当年,顺治皇爷把它赏给了康熙。康熙继承皇位之后,十分珍视这件先皇御赐的宝物,一直放在乾清宫的御案上,成了镇案、镇宫之宝,甚至被朝野传闻成了立君传位的象征。
“四爷不必觉得不可思议,孝懿仁皇后生前曾经说过诸位皇子当中心思最为缜密的就是四爷与八爷,这三件首饰的来源,四爷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二嫂将这三样首饰拿出来给四哥看,是什么意思?”
胤祥满心的好奇。
“这三件首饰,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将那件璞玉裂解之后,用剩余的材料制成的,一共有两套。一套赏给了我,这一套,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交给我,让我代为四爷保管的。四爷您与太子殿下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着长大的,她老人家知道四爷您从小就喜欢背离骚,尤其是那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所以这三件首饰都是按照四爷的喜好做成了木兰的式样。我原本是四爷大婚的时候交给四爷的,但是现在看来,四爷大婚的时候,不知道我和胤礽会在什么地方,还又没有福气再参加四爷的大婚。
“二嫂莫非是今日要把这一套首饰交给胤禛吗?二嫂何故说如此悲观的话?”
胤禛问道。
“现在还没有到能够跟两位爷说得时候。不过四爷喜欢木兰,是象屈原一样认为自己内在芬芳那?还是为自己的抱负和才华不得施展而忧心?二嫂提醒四爷一句,如今的太子在朝堂之上已经是政治上的一具死尸,我们能不能够保住命都是未可知的。我和太子都希望四爷以后能够以朝廷社稷为重,将来有机会重整乾坤。”
瓜尔佳氏说道。
“二嫂慎言!胤禛绝无觊觎大宝之心。”
胤禛打断瓜尔佳氏的话说道。
“四爷何必如此的小心谨慎,至少我和二爷都觉得若是落在你的手里,你还会给我们一条生路,若是老八上了台,怕是我和二爷的一条命都留不住。好了,我知道四爷一时还接受不了,不过请四爷回去之后好好的想一想,这大清的江山,胤礽的确没有能力做好,可是八爷就行吗?皇阿玛已经够仁慈了,但是八爷管理手下的官僚是更加的仁慈,全然不管下面人如何的苛剥百姓。对于别人仁慈,对于自己的亲哥哥却是招招毙命,恨不得我们死……算了,四爷以后慢慢的体会吧。我还有件太皇太后的事情要麻烦四爷。”
胤禛胤祥闻言,两人对视一眼,胤禛问道:“太皇太后已经仙逝进十年,她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吗?”
瓜尔佳氏苦笑一声,说道:“太皇太后曾对我说,将这套首饰交给四爷时,若有必要,要四爷牢记住,太皇太后的遗体务必于遵化安厝,她的心才无憾矣。”
“可是这话太皇太后不是和皇阿玛说过吗?”
“是啊,但是太皇太后深谋远虑,她当年就想到过皇阿玛仁慈柔弱,怕是不愿意担这个让太皇太后与太宗分葬的名声,这不十年了,她老人家的遗体不是还在暂安奉殿没有下葬吗?当年太皇太后仙逝之前曾经找到过我说你皇阿玛仁慈柔弱,怕不一定会随了她的心愿,到时候就在皇阿玛……”瓜尔佳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皇阿玛万年之后再由二爷将太皇太后下葬了。不要风水多好,不要陵修得多高,只要不回沈阳就行。现在我把这话告诉四爷,请四爷有机会一定要满足太皇太后这一个最后的心愿。好了,现在请四爷收好首饰,天色已晚,我这里就不留客吃饭了。”
黄玉嵌翠碧玺木兰花簪琉璃璀璨,金嵌珠翠水滴耳坠小巧玲珑,黄玉手镯质材无暇,晶莹滋润。
一路之上胤禛一直把玩着檀木盒子,胤祥看胤禛一路抚摸那檀木木盒,一边啧啧有声的摇头道:“我从不知四哥也会有一日露出如此的儿女情态。不过我总觉得二嫂把这套首饰交给四哥还有什么深意。这可不是一套普通的首饰,它可是与乾清宫的镇案至宝同源啊!”
说着指一指那簪子的表面道:“有道是:‘世人都晓羊脂好,岂知黄玉更难找。’你看这簪子的颜色,那是古今罕见的帝黄玉!整个大内也找不到第二块,这么大、这么黄的玉!这还是顺治爷年间,西域进贡给世祖皇帝的,后来赐给了皇阿玛,他十分珍视这件先帝把玩过的宝物,一直放在皇宫的御案上,成了镇案、镇宫之宝……素来为某些人所觊觎,听说大哥要过,老八也动过心思。”
“老八也想要?他的城府那么深,也会为了这些外在的东西露出他的心思?”
胤禛再想到康熙要他分管内务府领侍卫内大臣某几个部的部务,猛然发现,自己刚刚回到京城好像就被卷入了是非窝了。
“那是!不过老大老八要的办法可谓是天壤之别。”胤祥点点头道:“大哥是要惠妃娘娘亲口要的,皇阿玛一句且去读读钩弋夫人就把她打发了;老八要的方式倒是比大哥委婉多了,当时八爷去山西赈灾,据说差事办的不错,至少明面上朝野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吧。皇阿玛问他可有什么心愿?咦!这句话四哥也被皇阿玛问过吧?就是那一次皇阿玛答应完成你一个心愿,找到你前世的姻缘,我未来的四嫂。八哥说希望皇阿玛也能完成他一件让他如意的心愿。这可就比大哥高明多了,若是皇阿玛在传位上有意于他,自然会将玉如意赐给他。若不是,八哥说的是让他如意的心愿。也没有表露出有意于争夺大位意思。啧啧!高手过招,如同鹊踏枝丫,风吹雪原,总是不留痕迹,大雪无痕啊。”
胤禛脸上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老八那次赈灾后来好像留下了许多的后账吧,还是你和老十四去平叛的……”
“造孽啊,四哥,那次平叛真的是造孽啊,四哥。皇阿玛要下诏赈灾,由八哥具体主持,朝廷的高级官员们要联系粮食和银两,当然了自己趁机拿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赈灾物品拨到山西省,地方长官们再留下点,之后是府、县。一层一层下来,到老百姓手中就剩谷壳了。然后地方上的各级官员们上书向皇帝表示感谢,照例也要说些感谢天恩的话,并把历史上的尧舜禹汤与皇上比较一下,皇帝看到了报告,深感自己做了大好事,于是就在自己的心中给自己记上一笔。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大家都很满意。
但老百姓是不满意的,很多人都不满意。尤其是以最为贫困偏远却受灾最为严重的泽州地区,哪里百姓本就生计艰难,丰年时老百姓还要饿的前胸贴后背,而大灾之时官员们想的不是如何的救灾,而是怎样填满自己的腰包,如何完成对于八爷党的孝敬,终于,忍无可忍的老百姓在自称弥勒佛转世的白莲教靳广的蛊惑下,走上了与朝廷对抗的道路。真的,四哥,我知道你在西北也是一战成名的人物,对于战场的血腥残酷你见得不比我少,可是你可见过饿到了极点的老百姓被白莲教蛊惑造反之后的样子,先是被蛊惑的人劫掠民间童男女敬献弥勒佛,我和十四弟袭破白莲教的神庙之后,里面纤细的尸骨堆积如山,有生还者遍体生绿毛,见阳光即死。最后我们亲自领兵击破了造反者们的老巢,老巢中宛如人间地狱,后厨中高悬两脚羊几十只,尚有剥下的人皮百余张,须发皆存……”
说道此处胤祥仰首向天,眼中满含着泪花,“他妈的,每一次想哭的时候就想起四哥对我说的,抬头向天看,看看能不能把眼泪憋回去,可是每一次怎么都学不来那?”
胤祥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所谓的八爷党,无非是朝廷与官僚不分,朝廷本为万民之朝廷,但在八爷党视之,不过是维持作威作福、换取万民脂膏的工具。朝廷的亏蚀却成全了八爷党的私利,将贪污民脂民膏与对八爷的忠心打成一片,牺牲了朝廷为万民之朝廷的机能,来完成以牺牲朝廷以及天下万民的利益换取对于八爷的忠心,官僚们每多贪污一两银子,即对八爷党多了一份忠心!”
邬先生对于八爷党的分析历历在目,字字见血,胤禛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从皇阿玛到太子爷,看来都是希望他与这个八爷党斗一斗的,只是,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易于刮风的北京的天气,在空中,又充满着野兽的哮吼的声音了。天是灰黄的,暗暗的,混沌而且沉滞。所有的尘土、沙粒,以及人和兽的干粪,都飞了起来,在没有太阳光彩的空间弥漫着。许多纸片,许多枯叶,许多积雪,许多秽坑里的小物件,彼此混合着象各种鸟类模样,飞来飞去,在各家的瓦檐上打圈。那□□裸的,至多只挂着一些残叶的树枝,便藤鞭似的飞舞了,又象是鞭着空气中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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