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记不得对面的人
三个人走出东城警署,周李站在车边等着苏小瑞吩咐。苏小瑞让他先走一步,陈实再三谢过他,目送周李把开车走了。
回头看苏小瑞瞪着他,尴尬地笑,“还是你面子大,谢谢你,够哥们。”
“……不解释解释?”苏小瑞没好气地道。
陈实垂头丧气,“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真没把崔莹莹怎么地,我也想不通她遇到什么事,夜里在后街看到她时就在发疯。手舞足蹈的,刚开始以为她喝多了发酒疯,后来老是尖叫,歇斯底里的就感觉不对劲了。再后来跑过来几个人,以为我侵犯她就抓我到警署。”
“我也是早上才知道,她是真疯了啊。”追个女人弄进警署,还有人比自己更倒霉的吗?陈实想不通,现在看崔莹莹就是披头散发的疯婆子,自己怎么就栽在这棵树上。
“崔莹莹就是麻烦,你看她那样子,见我就像见了鬼,我跟警官讲不清了。”
苏小瑞看陈实的懊丧样子不像说假话,再说就凭他的本事还威胁不到崔莹莹,陈实再怎么流氓还是学生仔,崔莹莹是谁,对着这帮中二就是江湖老手。
“那她之前遇到什么事了吗?”如果跟陈实纠缠威胁无关,那么崔莹莹之前定是遇到事了,夜店混乱复杂。
“我听到警官调查,下班时有人看见她还是好好的,除了喝得有点多。可能就是在后街遇到事了,但那条街上的摄像头全坏了,警官也没线索。”
“后街还有个喝醉酒的也给抓进来了,最后好像也没事,一早就给放了。”
“这事奇怪的很。”两人都沉默了,摸不到线索。依崔莹莹那性格,绝不是个脆弱的人,受到什么刺激她才能疯?谁又能把她吓疯了?
眼看到中午了,陈实看到对面巷子里是一条烧烤街。“吃点?我请客。”
苏小瑞不觉得饿,昨晚在樱花街5号喝了杯饮料,金黄的流体,说不出味道,但堪比金枝玉露,一杯饱腹能撑很久。
陈实请客的态度很实诚,陈小丫也拉着他的手往对面拽,这丫头肯定是饿了。烧烤街上的店铺经济实惠够味,陈实还能消费得起,苏小瑞也就承这个情。
三个人准备过马路,在斑马线旁等红灯。苏小瑞感觉一道不舒服的视线,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男人站定,正盯着自己。他与对方隔空对视了几秒,突然感觉心脏猛烈跳动,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绿灯亮了,陈小丫用力扯他胳膊,示意他过马路。他再一看那人已不见。
他听到陈实问:“认识?”陈实看他盯着对面那人老半天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小瑞摇摇头。他肯定没见过那人,但那种感觉又十分熟悉。
“那你一直盯着人家看?”
“我只是觉得那人很奇怪。”苏小瑞随口道。他开始回忆刚才那个男人,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张脸。
“你还记得刚才那人长什么样吗?”走过斑马线,经过刚才那人站立的地方,苏小瑞问陈实。
陈实奇怪地看他一眼。“刚站这里的那个人?瘦高个……呀,我怎么也记不住,没印象了。”
苏小瑞甩甩脑袋,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
陈实在烧烤街抢到了一张沿街干净的桌子,抱着陈小丫先坐到椅子上,去取了二十串牛羊肉,一打生蚝,一些蔬菜,再来两瓶啤酒。谢苏小瑞取保之恩,顺便压压惊。
“曹军给你打电话没?他在那边怎么样”菜上来了,陈实给两人倒满了啤酒。
“刚开始几天没日没夜地打电话,说在那边不适应,语言不通,想买机票回来。最近打得少了,可能适应了吧。”苏小瑞道。
“我只接过一个电话,那家伙就惦记着你。”大家都知道曹军喜欢苏小瑞,只要不出格,随便怎么调侃。
苏小瑞咬着一根羊肉串,本来最爱吃的,今天却感觉形同嚼蜡。也许斐恩的饮料改变了口味。
“周李是那人司机吧?这老外中文挺好。”刚才在警署办取保手续,陈实大约能猜出周李是谁。
“嗯……嗯……一个同事。”
这话显然在陈实这蒙不过去。周李对苏小瑞可不是对普通同事的态度,怎么说呢,有点太过恭敬。
“你和那人……好上了?”
苏小瑞差点咬了舌头。陈实就这么不加掩饰地问了……
他惊讶于陈实敏锐的直觉。他跟斐恩是好上了吧,是的,否认像是背叛,承认吧,跟陈实算不上知心。
最后他还是选择承认了。他跟斐恩的关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的,我挺喜欢他。”何止喜欢,但其他不必多说了。
“……咳,咳,咳……”虽然答案不言自明,苏小瑞落落大方地承认还是让陈实呛了口啤酒。
“……你喜欢就好……那种男人离咱们太远……但管他呢,能爱总比不爱好,是不是?不管怎么样,祝福你吧。”
两人对看一眼,苏小瑞感觉到陈实这祝福真心诚意,碰下杯,灌了一杯啤酒。
他和斐恩的关系被第一个祝福,居然是陈实,几天前两人虽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不算太熟。
“你喜欢崔莹莹?”苏小瑞试图跟他亲近点,找个话题聊。
“说不上。她吧,泼辣,风骚,够味。就像这麻辣烫,能吊着胃口,但总吃这个也不踏实啊。不像你好歹算是找到真爱了。”
陈实给苏小瑞又倒了一杯啤酒。
“我以前挺瞧不上你,太干净了,曹军把你当个宝,总拉我们一起玩,但就觉得不是一路人。但这次就觉得你肯帮忙。”
“……应该的,是同学还是邻居嘛。”苏小瑞有点尴尬,起初真不想管他的事。
“我知道你家里遇到事了,挺不容易的。你要是愿意就把我当朋友。”
苏妈妈犯病这事三角巷邻居都知道,原本一个体面人,在三角巷像公主一样矜贵地存在,突然间就疯了,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要人在三角巷,这事就过不去了。背上永远印着疯女人儿子的烙印。
苏小瑞闷了口啤酒,转移话题。
“小丫什么时候哑的?我记得以前她只是听不见,还能憋出几句话来着。”
陈小丫正咬着根羊肉串,满嘴都是油。陈实扯了张纸巾给她擦一擦。指着饮料机比划,“去,自己接杯饮料。”
陈实盯着陈小丫滑下椅子去拿饮料,说。“去年,我妈死了那会受了惊吓,发高烧没好好治,医生说是后遗症。”
“我妈是被人害的,警官怀疑陈小丫看到什么下,她又讲不出。”
这事苏小瑞隐约听说过,没想到跟小丫的病还牵连上。
“凶手呢?”
“没找到,说是锁定了个嫌疑人,但跑了。不过,警察说就算抓到了也不一定能确定是凶手。”
那天,陈小丫刚刚过5岁生日,还穿着前几天过生日时新买的花裙子,抱着洋娃娃,扎着两只小辫子,早上在巷子口送哥哥上学。那是陈实最后一次看到她干净整洁的样子。
村里通知老屋要修整。陈家夫妇上午带着小丫回了老家。
当晚老屋晚上来了阿强叔,说是商议继续租地的事。这人一直是他家座上宾,聪明能干,据说从城里打工回来的,手上有点钱。
大人吃着酒讨论事,小孩子参与不着,吃饱了小丫被赶出去玩。天色好的话,小丫会到打谷场上玩,村里同龄孩子不少大体都认识,傍晚会有各种消遣。
但那天小丫走时没拿洋娃娃,所以她晃了一会就回家。小丫进去时屋里酒气冲天,爸爸一个人醉醺醺地睡在地上。妈妈不见了。
“一开始都说我妈跟那个男人跑了,后来发现是死了,被人勒死的,埋在屋后竹林里。那个男人是她相好的,有作案嫌疑,但人早跑了。”
“是不是比你惨。”看得出陈实说得轻松,斟酒的手却在发抖。
周围很嘈杂,啤酒汩汩倒进玻璃杯里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苏小瑞想不到陈家有这样的故事,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陈实忽然抬起头,四处张望,脸色都变了,“陈小丫呢?”陈小丫去接饮料后一直没回来。
这时后厨传来大声的训斥,“这是谁的孩子。”“这孩子怎么回事!疯了吗!”
陈实和苏小瑞跳起来冲进了后厨。
陈小丫在后厨,周边地上狼藉,锅瓢菜肴散落一地,一名胖厨师正从身后抱住了她,她疯狂地挣扎,慌乱中在案板上摸到一把刀开始挥舞,嘴里发出呵呵的嘶吼声。厨师一边放手一边伺机夺刀。
陈实吼了一声,“陈小丫”,扑过去想把刀抢下来。
“啊……”陈小丫一刀砍在他胳膊上,一条伤口立刻向外渗血,陈实痛得扭曲了脸。
苏小瑞一个箭步冲上前,瞬间夺过刀扔到地上,阻止了陈小丫发疯再砍人,锁着她的胳膊将他推到陈实怀里。
陈小丫兀自在陈实怀里扭曲挣扎,疯狂的嘶吼。陈实咬着呀,搂紧不放,妹妹拼命挣扎的样子他从来没见过,令他害怕又揪心。
“出了什么事?”苏小瑞捏捏掌心,刚才陈小丫一刀擦过,可能力气不够了,应该没伤着。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摸到厨房,脏兮兮的到处抓,还把脏娃娃放进锅里,我阻止,她抓把刀就砍我,你看你看。”胖厨师抖抖衣服抱怨道。苏小瑞瞥见那人身上只有些污渍并没有刀伤。
“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你们对她凶,她能不怕吗?”苏小瑞很生气。
“带这种孩子出来你们也不看着点,让她乱跑,能怪我们吗?”厨师悻悻地道。
陈小丫死死的盯着那个人,喉咙沉闷地吼叫,那种狂热与愤怒的劲头似乎立刻要把他吃掉,令人毛骨悚然。
“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厨师害怕地向后退。
“洋娃娃呢?”陈实问。
苏小瑞找了一圈看到洋娃娃扔在靠近垃圾桶旁地上,比之前更脏了,还沾着点臊水。走过去捡起来交给陈小丫。
陈小丫一把夺过洋娃娃搂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苏小瑞,依然对人有着极深的敌意。
苏小瑞盯着她的眼睛,示意她放松。在他坚持的注视下,陈小丫的嘶吼声慢慢低了下去,眼睛里凶狠劲淡去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
陈实不停地安抚她。陈小丫终于安静了,搂紧了陈实脖子,小声地哼哼哭。
“先把伤口扎一下吧。”苏小瑞瞥见陈实胳膊血淋淋的挺吓人。
陈实单手抱着陈小丫,苏小瑞让厨师拿了些卷纸,给他在伤口边按按,擦掉些血迹。出血基本止住了,刀口上两边的皮肉翻卷。
“伤得有些重,得去医院处理。”苏小瑞道。
“你有没受伤?我看小丫拿着刀比划,你居然直接抓上去,手怎么样?”陈实疼得龇牙,还顾得上问下苏小瑞。
苏小瑞朝他晃晃手,掌心掌背皮肤光滑没有伤痕,“没有割到。”
陈实的胳膊逢了5针。回到三角巷,看着兄妹俩进了修车铺,苏小瑞心里的滋味说不清。
三角巷是苏城的贫民窟,家家都有凄惨事,人比蝼蚁命更贱,以后自己很少回来了,而留在这里的人还得苦熬着。
斐恩拯救了自己,把自己从这片泥沼里拉出来,谁又能把陈实他们拉出来。
苏小瑞回家取了点东西,心思沉重地关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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