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口言戏谑错伤人
八珍玉食,满桌鲜馔,色色俱全,喷香郁浓到将室内呛涩药味冲剔了无。
温枳拾碗拿箸,自给自足,免了成澈侍膳,命他仔细照顾江欢眠用食即可。
片时,胃有七分饱,温枳搁下碗箸,执帕拭唇,抬眸瞧去,成澈一副乖顺模样,正双膝跪在床畔,认真伺候江欢眠用膳,时不时用巾帕擦去江欢眠嘴角沾染汤汁,再用手心接下江欢眠咀嚼后的残骨。
眼神专注,心细如发,伺候得无微不至。
昨儿睡前同江欢眠提起让她娶夫之事再次跃然心头,温枳面上浮现戏谑意味,凑趣儿地喊:“江、爱、卿——”
两人纷纷停下动作,江欢眠眉心微扬,被她托音之语挠痒的心里舒坦,成澈则是迅速撤手,卑顺低首而跪。
“陛下?”江欢眠抬眸看她,维持挺起半身之姿,见她不语,笑而不解相问:“莫非是饭菜不合口味?”
“不不不,”温枳摇头否决,这桌上全是她爱吃的,怎会不合胃口,只是……
温枳抿唇翘翘,笑意盈盈,神色戏谑之味蔓延四散,令江欢眠不免纳闷儿开来。
随后便见她用手轻轻松托下颚,启唇侃侃而道:“朕瞧成澈就极好,办事周到,心思细腻,又乖巧贴心,要不你纳了他,让他夜夜伺候你,也省的朕担忧你这夜里无人灭烛。”
话了,高高挑眉,眸光明亮,调笑得合不拢嘴。
江欢眠闻言却是冷下脸,没了方才的好心情,她双目凝视不远之人,紧唇静默,心底隐隐作痛。
成澈则吓地手发抖,晃的汤匙与瓷碗两两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他忙后退叩首,噤若寒蝉,脸色一片死白,主子暗藏心思,他岂会不知,陛下这话,不仅要他命,更要主子命。
温枳未做他想,瞧江欢眠神色不佳,还当她是在恼她故意与之作对。
“陛,”江欢眠梗塞启口,声如枯材艰涩,一出口便自我而惊,只好停顿不语。
她垂下眼睑,待波动心绪缓和,方语态自如回禀:“陛下无需担心,臣身旁怎会缺人伺候,只是习惯一人就寝,图个清静罢了。”
“是吗?”温枳笑意不减,“那朕将成澈赐予你,多个人伺候不更好,况且他又是你一手调养出来的,自然要比外边那些男子更懂你所需所求啊。”
温枳言语揶揄,原本只想打趣打趣江欢眠,可眼下倒真有这想法了,如今既已出宫,索性趁机下旨将成澈留她府中,也免去在宫中被人日夜监视,此等两全其美之事,何乐不为。
江欢眠脸色淡然,沉默不应,心中痛楚却愈发深重,陛下若下旨赐人,她无理由抗旨,更无法抗旨,只是她就这般惹嫌?竟嫌恶到连她手下之人都无法容忍?
成澈跪在下头却是冷汗直冒,心头突突打鼓,余光瞥见主子拽锦被的手在渐渐收紧,眼珠一转,忙将手里杂物搁地,膝盖偏挪,高举双臂,朝陛下屈身叩行大礼,声高阻止:“还望陛下收回圣命!”
“哦?”温枳眉梢上挑,视线下滑落放至跪礼之人,轻讽道:“给朕个理由。”
“奴,”成澈面露愧色,只怕卓清知晓此事,定饶不了他,然而不若这样,陛下绝不收回圣命。
他微顿须臾,闭目快言:“奴与葵青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此生非彼不嫁不娶!”
“什么?”温枳双目微眯,面容尽显惊诧之色,耳朵不自觉微动侧偏,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但她那双特有灰瞳却熠熠生辉,格外透亮,透出她都未曾察觉的羡慕之色。
来这许久,她听到最多的话便是女为尊,男为卑。
由此可见,女子三夫四郎,左拥右抱;男子卑微争宠,独守空房,如此方为常规常理之道。
乍听成澈这话,心中陡生一种同为知己之感,她想要的感情,何尝不若如此,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居然也有这般忠贞不渝有情有义之人。
温枳弯唇悦笑,没了戏谑之味,既已知晓实情,又怎会棒打鸳鸯,拆散他俩。
“你怎么不早提,”温枳笑中略带责怪,而后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今日朕与你家主子都在,那朕就做主,许了你俩这门……”
‘婚事’还未出口,室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屋内三人均被吓住,不约而同拿眼望向发声地,竟是卓清将阶下一坛厚重水缸给生生用掌劈碎!
缸破水洒,鱼儿腾空而起,生存之所被毁,只好尾摆四跃,苦命挣扎,寻求水源。
江欢眠扶额无奈,成澈闭眼不忍,皆知卓清为何做出惊人之举,唯有陛下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
温枳愕然骇然,继而眨巴两眼,拿手指着庭院那个气急败坏之人,转头看向江欢眠,困惑发问:“他怎么了?一大早发什么疯?”
卓清满身怒火,瞪着地上碎缸,怒气还未发泄完全,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杀人!
在清冷阁办完主子交代之事,他满心欢喜,脚步不停,匆匆赶回,欲向主子回禀林也之事已被他办妥,顺势借此将功补过,望主子不要责备葵青失职之罪。
谁知刚进院,便听陛下预备赐婚,赐婚人选竟还是葵青和成澈!
这不在乱点鸳鸯谱!他怎会乐意?他自不乐意!故一怒之下,做出此等疯魔之事。
“他,”江欢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末了,目光转向跪地之人,忙道:“成澈,你去问问。”
“是!”成澈答地掷地有声,赶紧领命退下,顾不上还应得陛下允许才可退离,他狠低头颅,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这、一个个,”温枳瞧他似风溜跑而去,完全不若平日冷静,真感奇怪异常,“都怎么回事……”
她满头雾水,只觉莫名其妙,眼下不仅怀疑江欢眠妹妹脑子有问题,还怀疑她手下人脑子也有问题。
而方才那声巨响,除惊吓了他们,也惊动了在偏殿熬药的韩大夫,他拿上蒲扇出来一瞧,见自己儿子竟胡作非为,肆意破坏府中之物,气地胡须震动,大声呵道:“卓清!你给为父过来!”
卓清先是扬剑逼停成澈,鼻孔冷哼一声,显然不听解释,听父亲叫他,立即前去偏殿,然而脚底踩的格外发沉,踏出阵阵钝响,彰显心中愤懑之情。
韩大夫瞧自己儿子气到撅嘴鼓脸,拿起蒲扇使劲朝头一打:“你莫非还嫌前日被鞭打的不够?非要被剥了皮才肯安分!”
卓清被父训斥,自知犯错,低首不辩,可眼睛通红,心里着实委屈。
葵青自被秘密安排入宫,便对他愈发冷淡,那日她出宫来寻主子,他一时情急,虽大声吼了她,可事后,他明明低声下气百般求取原谅,可她却不理不睬,竟说她心另有所属,他俩婚事不再作数。
他还只当玩笑,可如今……
“爹爹,”卓清越想越委屈,脸上落下泪,“葵青不要孩儿了……”
温枳倚靠门首,本欲瞧个乐子,却未想会听到卓清伤心话语,心底顿感迷茫,这葵青到底心仪谁?
正想着,余管家从前厅赶来,见大人门口站着一位宫女打扮的女子,还当是陛下派来的,未理会,而是站在门外朝里回禀:“大人,户部尚书李大人前来拜访。”
温枳回头与江欢眠对视一瞬,收敛玩笑神色,正经挑眉,江欢眠默契颔首,知其所意,朝她床榻旁的一展屏风使个眼色,温枳接收信号,即刻动身过去,见她藏好,江欢眠方回:“领她进来。”
李青涟此人年纪虽轻,但做事利落,效率非常。为防拖沓,昨日下朝不久便来找温枳,拟皇榜盖玉玺,接着出宫张贴布告,随后马不停蹄开展选秀事宜,一切办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两人都以为她是来汇报昨日选秀之事,正预备从中寻寻端倪,看有无暗中作乱之人线索。
谁知李青涟一进来,连行礼问候都不顾,竟满脸责怪地瞧着榻上之人,大声抱怨:“丞相大人,可否管管你家妹妹!再这样下去,下官这差事还要不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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