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风雨欲来

电光火石间，白玉真御剑将冷行云在半空中接住，送至师祖那里。

        冷辉无动于衷，正了正身形，道：“白玉真，敝人所做之事，与你所做之事有何区别，无非是各行其道，但少当家技高一筹，令敝人佩服！”

        听到这话，白玉真却不反驳，道：“在下所行之事，皆为天地苍生。”

        旋即，冷辉周身灵光耀目，渐化成诡谲莫辩的兽纹，如同盔甲一般，护在苍尾兽的四足、颈首与尾羽之上。冷氏兽纹御兽之术，不容小觑，白琉璃不由自主与白玉真对视一眼。

        这时，白琉璃忽地眼神一变，道：“余一半精力给爷，让爷好好表现表现！”

        闻言，白玉真欲言又止，脸上淡淡的，突兀地转过了身，执剑行咒，而顷刻间，明山二兽袭向二人。

        岛体被明山二兽所制造的灵压无形之中笼罩着，护山灵网已破，万兽如鸟兽散，纷纷逃离。师祖高瞻远瞩，有自知之明，故而让众弟子退避，以免碍手碍脚。

        白琉璃一手持少阴，一手持少阳，镇守在白玉真后方，二人一边行封印之咒，见明山二兽前后夹击，白琉璃一边电光火石间仿出一个兽纹护盾，如伞之状，以少阳撑持着护住二人。

        白琉璃所行之咒在中，白玉真所行之咒八方环绕，咒文如雪花之状镶嵌在苍尾兽身上。苍尾兽因沐封印之力，凄厉地长叫一声。

        见状，玄冥兽一掌上去，狠狠地击打在雪花状咒文上，只见连咒文带皮毛一道剥落，苍尾兽再次嗷嗷叫道，回首一爪挠在玄冥兽面上，玄冥兽猝不及防被挠了个正着，用爪抚慰呜咽一声，谁知，苍尾兽又挠了一下。

        玄冥兽体型较苍尾兽雄壮，此时，却像极了被小媳妇欺负的壮汉，火冒三丈，鳞羽耸立，光打雷不下雨！

        正在这时，苍尾兽身上的兽纹徒然间消失，身形扭曲，近乎疯癫，玄冥兽竭力压制着苍尾兽。见此情景，白琉璃与白玉真不约而同望向冷辉那里，却见冷辉体内灵力无法遏制地喷薄而出，周身灵气紊乱，突然之间，四周灵气往体内一聚，整个人瞬间归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白玉真凝视道：“冷辉遭牧灵珠反噬了！”

        话音一落，只见苍尾兽像是无形之中遭受了什么灭顶之灾一般，从体内爆出无数道刺眼的灵光，苍尾兽无声地张着大口，望着白琉璃的方向，而后倾倒下去。

        神戾之光，绝日月而守一，当二兽回首而望，因再度失灵石而黯然销魂！白琉璃与白玉真相望一眼，电光火石间再行封印之术。

        若道世间再无一人配得上白琉璃，亦可道世间再无一人配得上白玉真，少顷，封印之术完成，白琉璃立身于二兽面前，白玉真则在远方，明山二兽越过白琉璃望向白玉真的眼神恨之入骨？

        白琉璃百思不得其解：“明山二兽应该是爱屋及乌的？”

        白琉璃轻抚二兽，二兽这才闭上眼睛，归于平静，然后，白琉璃回过身形，远远地将少阴还给白玉真，道：“爷在断崖等你！”

        三天之后……

        白琉璃在断崖居室临窗而坐，掐指一算：“三天了！白帝山的办事效率怎么这么低？明山二兽的善后工作还没有完成吗？白玉真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在念叨，忽然廊桥上传来脚步声，白琉璃不假思索地道：“小白！”抬头一望，只见廊桥上远远走来两个人，却是冷行云！与欢颜？

        白琉璃心中一阵失望。

        须臾，冷行云上前恭敬一礼，道：“在下明日起程回万兽谷，特来向阁下辞行。”

        白琉璃隔着窗户，言简意赅地道：“今后若有人敢非难万兽谷，自有爷在，你走吧！”

        冷行云拱手道：“多谢！”嗫嚅片刻，又道：“我想把苍尾兽带回万兽谷休养，不知……”

        白琉璃懒声道：“此事问你师父即可。”

        冷行云道：“师父说，明山二兽他无权作主，让我来请示阁下。”

        白琉璃沉思一下，道：“既然如此，那把玄冥兽也一并带走吧！”

        闻言，冷行云再行一礼，与欢颜一道离开。

        白琉璃望着他的背影，仿佛一夜之间，冷行云长大了！

        夜幕初降，白琉璃转身坐到另一扇窗前，透过窗扇，一目了然地望见断崖幽潭，半明半暗的潭中一片静谧，几株莲花天然而成，在那一隅之地，或残败，或盛放，恍惚见白玉真披玄衣，挽长发，踏着青石小径沐浴归来，一袭玄衣，飘渺若仙。

        白玉真常服皆是玄衣，白琉璃从未见他穿过白衣，既然如此，那他身上这件白衣从何而来？

        只见白琉璃身上所穿衣物，宛如一幅轻雾微笼红梅之景，穿在身上，似行在梅间，梅枝舒展，红梅嫣红欲绽，暗香袭人；行动之时，周身似云雾笼罩，华衣綷縩，恍如梅开之音。此衣，氤氲着白玉真的仙灵之气，非是白玉真年少时所穿衣物。

        白琉璃不由将目光转向几案一角，白玉真曾采撷的红梅，梅枝风干了，依旧斜倚在笔洗之中，似瘦了时光。白琉璃沉醉其间，情不自禁将一股灵力注入干瘪的梅枝中，正在这时，一声极轻微的水声忽然响起，打破了白琉璃的沉思。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白琉璃蓦地探首窗外，朝黑暗中呼唤道：“小白……”

        黑暗中无人应答，一片阒静。白琉璃旋即推门而出，不料，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正是白玉真。

        白玉真侧身而立，长发及腰，一侧拢在耳后，微微望着天，道：“琉璃，你看，今晚的苍穹，似是持剑将黑暗划破一道！”

        白环黑星一半被云或什么给遮蔽，白琉璃却无心观赏，道：“爷刚才叫你，你怎么不应？”

        白玉真一边朝庭院踱步，一边兀自道：“你是从那罅隙之处掉下来的吗？”

        白琉璃跟着走出房间，道：“爷刚才坐在窗前，怎么没有瞧见你在幽潭沐浴？”

        白玉真淡淡地道：“并未在此沐浴！”

        断崖幽潭与山下水潭相连，白琉璃想了想，笑道：“爷好端端地在这里，你为何舍近求远？”

        白玉真云淡风轻地道：“山下归来，见此水潭，恍然如初。”

        白琉璃似有所感地轻叹道：“若当初爷在山下水潭没有遇见你，现在也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坑蒙拐骗呢！”

        白玉真微笑道：“在下曾听你提起一句，你是猎险师，何为猎险师，在下闻所未闻？”

        白琉璃简短地道：“爷的道体具有齑化万物之力。”

        白玉真凝思道：“你乃灵石化生，可逆阴阳二气，人死身亡而念存，齑化实为断念，而断念断的是人之记忆，记忆即回忆，回忆即不可忘却之事，不可忘却之事即执念，心存执念者，不入轮回。”

        白琉璃简单明了地道：“其实爷就是个收破烂的，什么执念、怨念统统回收到爷这里，然后爷将其粉碎，再呼啦一搅和，你是什么材料还是什么材料，本质上不变，该上那儿上那儿，该投什么胎投什么胎，该变什么变什么。”

        白玉真若有所思地道：“天下大任，以化解怨气为主，你自持其能，焉能不用？”

        白琉璃耐着性子，因地制宜地道：“猎死者之执念是为险，解生者之思念是为师，猎险师乃是生死之中介，譬如，一妇人亡，余幼子，夫再娶妻，其妻虐子，妇化怨气而攻之，如何解？”

        白玉真微思道：“言子贵之，天命以佑。”

        白琉璃接着道：“猎险师何以见利？”

        白玉真沉思片刻，道：“亡妇怨气已解，父慈母善子乐，当以物谢之。”

        白琉璃却高深莫测地道：“非也，借子之道，以见天命。”白琉璃将自己比猎险师，借芣苢之生，以见白玉真。

        白玉真疑惑道：“何意？”

        白琉璃突然上前拦腰抱起白玉真，转身回房，道：“你我潭中相遇，乃是命中注定！”

        白琉璃径直走向内室，白玉真却指了指外室的榻，白琉璃回身将白玉真放在榻上，俯身除他鞋袜。

        正在这时，白玉真并两指抵在白琉璃额间，道：“似这般你可知在下心中所想？”

        白琉璃无奈道：“小白乃仙灵体，不问生死，再说，爷现在出了故障，无法使用齑化之力，如何得知你心中所想……”说到这里，白琉璃骤然想起白玉真曾在鸡鸣山洞道中问过他一句“我心中所想你究竟知几分”，电光火石间转口道：“你心中所想爷怎会不知！”

        见状，白玉真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下，似乎无形之中放下心来，然后白玉真两指变五指，问道：“此为何物？”

        白琉璃懵了一下，道：“手。”

        白玉真纠正道：“是五指，伸手不见五指，你为何不点灯？”

        白琉璃只好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把灯点上，一回身却见白玉真的身形已在书柜前。

        白玉真打开书柜，抚着满满一书柜的书卷，道：“你即已拜入我门下，从今往后，便是在下之徒，这些书卷皆是为师为你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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