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那天凌晨的关东煮大概是津川绚长久以来难得享受到的放松。

        那些带着木鱼花香味的蒟蒻和竹轮顺着食道滑进胃囊，变成了和那些绚烂的明亮的烟花一样美好的东西，沉淀进回忆里。

        【您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津川绚站在街角昏黄的路灯下，神色复杂地抚摸着手机。

        里面刚刚存进了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来自萩原研二，一个来自松田阵平。

        系统没得到津川绚的回答，幻化成一个小光点飘到男人面前，试图引起他的主意。

        津川绚看着围绕着他旋转的小光点，挑着眉询问：“你除了这个形态以外，还能变成别的样子吗？”

        【当然可以，万能的system1042什么都可以变~】光点调皮地绕着津川绚绕了一圈【唔，根据您的情况，推荐您让1042幻化成黑山羊黏液组成的史莱姆，柔软舒适可以塑性，能够舒缓神经，进可充当暖手宝，退可当做解压器，在大量的调查员内部可是广受好评的哦？】

        津川绚没什么意见，或者说1042变成什么他都不太在意，刚刚在店里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身体现在已经凉了下来，冷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反射性地打起寒颤。

        能当暖手宝也不错，津川绚朝系统点点头，然后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那小光点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坨……黑色的、散发着不明气息、看上去需要打马赛克才能在全年龄频道播放的、长着触手的、头上顶着两山羊角的、脸上有n多个眼珠子的，淤泥般的史莱姆。

        这是什么几把奇怪的掉san生物？！

        我虽然说不在意你变成什么样子但是这个样子也太离谱了吧？！

        你和我讲这玩意大受好评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津川绚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1042伸出触手试图缠上他脖子的时候变得更加惨白，他几乎是惊恐地双手护住脖子退后了一步，朝着漂浮在空中的马赛克疯狂摇头：“你他妈给我变得正常一点！！触手达咩！！！”

        【哎？】系统停下了动作【可是调查员内部很喜欢——】

        “我不喜欢！！给我变！！！”

        系统委委屈屈地收起了触手，蠕动了几下，变成了一个头上带着一对乳羊角，有着一对圆形眼睛，看起来稍微不那么掉san的一坨……漂浮在空中的胶状史莱姆。

        它主动地飘到津川绚手边蹭了蹭【这样怎么样？】

        1042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温暖的宛如果冻一般的感觉，津川绚谨慎地把这团黑色的史莱姆捏在手心里揉搓起来——嗯，手感还不错，可以当个汤婆子。

        【唔！！唔！您、您赶脚好一点了吗？】系统在被捏得四仰八叉中艰难地吐出两句话【等等！请不要扯下来一块！！粘回去很麻烦的！！】

        津川绚一脸可惜地松开了试图揪下来一块研究的想法。他接着把系统当球一样在手里抛了几下，看着史莱姆脸上已经变成的蚊香的表情确定了这玩意没有伤害。

        还挺暖和的。津川绚毫不犹豫把1042塞进衣服里当暖宝宝。

        凌晨4点的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静，灰蒙蒙的天上飘下了小雪，津川绚抬头看了一眼天，抬脚离开了那盏昏黄的路灯。

        离回家的路还要走十几分钟，津川绚索性开始研究起这周目的系统。

        与上个周目不一样，这个周目的1042明显加入了感情模拟板块，不但更活泼了，还会关注调查员的心理状态，给予及时的抚慰。

        津川绚在心里嘲笑了一声，这玩意倒是比之前有人情味多了。

        “你这样子不会被别人看见吧？”津川绚把手插在怀里，揉捏着临时汤婆子，扯着眼皮平淡地询问系统，“我可不想向人解释你是个什么掉san玩意……还有，咱们这对话问题能不能改改？我一个大好青年站在街边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影响不太好吧？”

        【您放心！system1042自带最先进的迷彩幻术效果，这个世界上除了您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类看得见哒！】史莱姆在男人手心里滚了滚，卖力地散发着暖意【您可以在心里呼唤1042，只有带有1042或者system的句子才会被我捕捉到，平时是不会监控您的内心的，请您放一百万个心！】

        唔。这点倒是和之前一样。

        津川绚被系统莫名带着萌感的电子音电了一个激灵，只能无语地拉长语气，不带感情干巴巴地赞叹【哇哦，真厉害。那么……1042？】

        下一秒系统欢快的声音响起【在在~system1042为您服务，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津川绚揉了揉太阳穴【讲讲你们这system是怎么运行的，有什么功能？】

        【本系统为coc模拟系统下x-rrsjy分系列的附属系统system1042，我们挑选具有强大意志力的优秀调查员为他们完成未了的执念，赞美他们生为人类的勇气和执着，与为人类世界所作出的伟大牺牲……】

        哈。伟大、牺牲。

        津川绚懒得听它废话，这些话他早就不知道听过几次了。

        他撇了撇嘴，压着火开始蹂蹑怀里的暖手宝【讲重点，1042。】

        【唔唔——唔！】暖手宝被捏成了奇怪的形状，它不解地看着好像在生气的调查员，也没敢顶嘴，只能委委屈屈地继续说【唔……您可以理解为这是为优秀调查员的舒适养老生活？我们每日会发布四项日常任务，这些任务不是强制完成的，您完全可以不理会。】

        津川绚心里翻了个白眼，神他妈的舒适养老生活，哪位神仙想出来的点子，我可太谢谢您了。不过日常任务倒是个新鲜东西，之前的周目没碰到过。

        系统还在继续【不过完成所有每日任务之后您会随机获得1-3点技能成长点，这些成长点您可以自由分配给任何技能——请注意，所有技能点数上限为80点，超过80的点数将会被系统回收，分配点数的时候请您千万注意不要分配错了，被回收的点数是不会反回调查员的。】

        津川绚敷衍地嗯嗯啊啊，刷成长点？开玩笑，早前面几个周目就刷得差不多了。

        【还有别的吗？1042？】

        系统翻了翻自己的模板【请您稍等，我需要先扫描一下您的调查员人物卡——卧槽！】

        津川绚早就预料到系统的反应了，此时难得来劲，正恶趣味地看着手里的暖手宝甚至被吓出了波浪，连带着脑袋上的那对乳羊角都颤了颤。

        暖手宝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家调查员的人物卡【那、那什么，请您稍等，我内部系统好像出问题了我去修一下——】

        “噗……“津川绚没忍住喷笑出来，他心情大好，连二月凌晨的冷风都不觉得冻人了。

        【行了1042，不用自检了，你系统没出问题。】津川绚愉快地捏了下手里的黑色史莱姆，下达了指令【showpc】

        1042原本跳跃活泼的电子音瞬间变得正统起来，它机械冷漠地回答道

        【传奇调查员津川绚角色卡：

        力量:60体质:50体型:50敏捷:70外貌:85智力:65意志:99教育:80幸运:70

        mp20hp11

        常用技能：

        闪避:80潜行:80攀爬:80跳跃:80投掷:80急救:80图书馆使用:80聆听:80追踪:73侦查:80乔装:76读唇:54说服:52话术:80取悦:80催眠:76心理学:80精神分析:65妙手:40伪造:54撬锁:35密码学:68导航:65爆破:62斗殴(接触):80绞具:41手木仓:80步木仓/霰弹木仓:66冲锋枪:52狙击枪:60汽车驾驶:52游泳:55计算机使用:50电气维修:44机械维修:29厨艺:30

        调查员经历：█████████████████████

        第三类接触：███████████████

        信用评级：55】

        看起来和上周目没区别，除了成长到离谱的技能值以外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津川绚随意扫了一眼，确定无误后抓着暖手宝开始晃【1042，可以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呜哇呜啊——不、不要晃我qaq】系统恢复了原本软萌的电子音，它幽怨地看着自家调查员，指责津川绚【您不是说您是第一次绑定我们系统吗？这哪里是新手应该有的面板啊！！】

        津川绚嘲讽地勾起嘴角呵了一声，仗着人家系统没法反抗肆无忌惮地威胁【怎么，没见过我这么才华四溢文武双全的天才新人吗1042酱？】

        【哇！可恶！我虽然核心代码比较年轻但是我又不蠢！】暖手宝气得用羊角顶了顶津川绚的肚子【不要故意欺负系统！】

        很好，看起来感情模板塑造得非常细腻丰富，连小情绪都模拟出来了。

        津川绚不再故意调戏系统，安抚性地撸了几把暖手宝的脑壳。

        这个周目多出了太多的东西，仿佛系统在他死亡轮回的时候进行了一个系统升级，之前是system30，现在变成了40。津川绚忍不住在心里阴阳怪气地赞叹，好啊，等他再轮回几次，这玩意就可以变成50和60，等凑到70还能召唤古神，挺好。

        狗屁玩意，傻逼古神，垃圾系统，人工智障。

        津川绚在心里骂骂咧咧，仿佛在昏暗的路灯下又看到那些黑色的藤蔓从污雪中攀延而出，它们垂死地在地面上蠕动着，散发着绝望颓废的气息。

        黑发男人没有丝毫停顿，他一脚踩上那些藤蔓，在雪地里留下满是粘稠浊液的脚印。

        手机叮咚传来了一条简讯，来自萩原研二。

        津川绚停下了脚步，有雪飘落在他凌乱的黑发上，被系统悄咪咪地伸出一只触手弹开了。

        他手指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开了简讯。

        “from萩原研二：

        路上注意平安~到家了记得给我们发个信息

        ps：悄悄告诉你，小阵平也很关心你，一直在催我给你发简讯呢hhh”

        【是谁呀？】系统好奇地从他怀里探头询问。

        津川绚没有搭理系统，他盯着这条简讯半天，最终还是无法控制地勾起嘴角。颤抖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似笑非笑的哽咽。

        什么嘛，萩原这家伙。

        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走？津川绚想到之前对1042转移的话题。

        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在迁怒。

        他在不满。不满那短暂的几年青春，不满那场转眼而逝的烟花，不满那群傻子操蛋的自我牺牲，不满仿佛命运般无法逃脱的轮回。

        他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没有拉住他的手，为什么他一直在路过他们，一直在错过他们。那几个混蛋手牵着手远远地把他抛在身后，而他无能为力。

        他谁也没救下来。

        是他的错。

        还有一个转角就到家了，怀里的系统暖呼呼地散发着热量，津川绚却感觉仿佛坠入了悲伤与疲倦的深海。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津川绚在飘着小雪的冷空气中吐出一口白雾。

        他静静地看着烟头的星星花火出神。

        仿佛透过它们看见了那五个肆意又明亮的年轻人，他们吵闹着玩闹着，朝气蓬勃，张扬，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但是那场烟花终究成为了一场梦。

        【您怎么了？】系统察觉到了什么，它忧心地从津川绚的怀里飘出来，环绕在他手上。

        津川绚回过神来，叼着烟扯着嘴角对充当临时汤婆子的系统痞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能够和那两个混蛋一块吃关东煮，已经是上天的恩惠了。他想。

        他本不应该再奢求更多。

        但他是一个贪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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