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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废除贱商令/张良之死


  吕雉在朝中一系列布局,削弱关东诸侯国对长安刘氏皇室的威胁等,多在陈平等人协助下完成。陈平也积极用自己的右丞之职,报答太后对他的擢升和赏识。

  陈平乃一代奇才,是在吕雉当政期间走向人生权势鼎峰,自然对太后感激涕零。他和刘邦一样,同属上天垂爱之人,生来就有一种不甘平庸的使命感,时时被自己的天赋和才华卓识所激励,从年轻时就立志走出自己的阶层,所以到处寻找机遇和出口。楚汉战争时,陈平投靠过魏王豹,觉得豹本事不过尔尔,又去投靠项羽,但项羽本身就属天纵其才,顶级战神的神奇光芒让他过于相信自己的直觉,对别人的小本事未必放在心上,所以最后才投靠刘邦。刘邦也有一种罕见的自觉:知道自己具体的哪一路本事都没到天上,以王者的恢弘宽容之心到处招募人才。识人,有容人雅量,能与各种天分之人共事谋事,本就是一种天赋。所以,陈平投靠刘邦后,再没离开。但刘邦手下的天才实在太多,像陈平这种在“阴谋”上达到登峰造极的人物也只能排在中稍上。所以,汉初的群星灿烂中,他这颗稍有点特别的星星也只能在众天才们因年龄随高帝渐渐离开人世时,才仗着活得更长,显露出头角,在惠帝时做了一名左丞相。他做左丞相,是需要吕雉首肯的,惠帝不会在这种用人大事上,少了太后的支持。

  吕雉成就了他人生的鼎峰之势。

  在陈平终于等到自己位极人臣的右丞相位置时,热泪盈眶,一度对酒当歌:唯有天纵其才不可辜负!唯有高帝高后不可辜负!

  他人生的信条是:不负我者,我才不负人。

  他和张良不同,注定成不了帝师;他热爱并追逐权力和财富,只能成为帝谋。

  陈平自幼家贫。凡有天分的孩子,自与他人有不同的自觉:从小就厌恶务农,热情地修习君人南面之术,立志做李斯那样的恃君者。只是李斯是法家,他在乱世走了一条极险绝之路:阴谋学。他曾用事实向高帝刘邦证明了自己是阴谋学的顶级天才;现在他又向吕雉证明了自己除阴谋学之外,还有极好的平衡术与之相称的忠诚,所以他最终成了帝国女主的左右臂。

  刘邦和吕雉都是极聪明之人,知道怎么用人和用权。夫妻俩,永远都是看形势需要,把最合适的人安排在最必要的位置上,在共治的缝隙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么把相权集中到一处,为相国;要么废除相国,变为丞相,或把丞相分成三位一体:左中右丞,免得相权过大,绑架皇权。

  甚至为了平衡陈平,把御史太夫给了任敖。任敖是当年刘季在砀山造反时,吕雉受牵连坐秦朝监狱,帮吕家长女免遭狱中侵害的那个小狱卒。

  但陈平做丞相,让吕媭颇不受用。高帝临崩时,曾让陈平跑去燕国密杀樊哙。所以太后的妹妹一直对此愤愤不已,甚至当着陈平的面,直接对太后道:“陈平当右丞相并不理会朝事,整日就知道饮酒,与美女玩乐。”

  陈平一向胆怯吕媭。吕家人在陈平眼里,皆不是凡人,当年吕太公就凭一双慧眼,就让吕家的儿子和女婿们将天下倾覆,凭空风起云涌出一个大汉,这是当世最大的奇迹。连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吕媭在他看来也属聪明勇慧之人,野蛮又有手段,能把樊哙这员猛将一辈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若这样通天的人物常在太后耳边吹风,自己好不容易熬来的右丞之位,恐怕是难保。

  不过这个大汉最俊美的丞相仍为自己辩护:“平并不觉得自己饮些小酒与众侍女玩乐一下有什么过分,大汉的丞相除了萧何是个正人君子外,曹丞相不也是经常喝酒喝得连家都不认识了?大汉建制承袭于始皇帝的三公九卿制,太后陛下又力推黄老之治,大汉律令臣已下达到各郡守县令,还有什么是臣因饮酒而耽误的?”

  吕雉也没让他失望,用女主特有的帝王心胸,当场安慰对陈平道:“小孩和女人说的话,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用你,就看你如何忠诚于我。不用担心吕媭的谗言。”然后回头对吕媭,“陈平是我大汉的丞相,以后你见到他,要知道礼数,不可再胡言乱语。”

  吕媭叹气,“我就生他的气,当年害我家樊哙——”

  陈平辩解,“我是臣子,不是听诏办事吗?而且我还没按诏——”

  吕雉也很公正,“要不是陈平机智,你家樊哙早几年就没命了。这事上,你要感谢陈平。想不通这个理儿,以后就不要来长乐宫了。”

  自此陈平放下心来,常伴吕雉左右。一个时常被自己才华所激励之人,永远都希望能对你发号施令的人拥有更高的智慧、更雄厚的力量、更配得上你献出的精力和心智。这是陈平对吕雉的感觉:她完全配得上自己的效忠。

  吕雉对陈平的欣赏,除了智高,听话,还有他是道家忠实的信徒。黄老之治在道家门生施行起来,也显得特别容易。

  不久,右丞相带来到百姓群情表。原来大汉境内的工商阶层,多为女子,因汉初男子主要在田里种植收割,在“士农工商”情绪下,多少有点看不起工商行业。于是这些饱受男性歧视的女子们集体上书女主太后,要求给工商正名。

  她们觉得,太后已给了女子在婚姻中“齐”男子的地位,在事业上,也要求地位的提高,不敢奢望与农人平齐,起码不要低贱太多。

  吕雉收到来自工商阶层的万民书后,与陈平到长安的东市和西市转了转,发现这些帝都的女子,身为人妻人母,每天起早贪黑挣些钱财,又要负责养育孩子,一天到晚的确辛苦;但所从事的买卖,又常遭其夫君们嘲笑,说是不事生产的低贱行业。此外,工商业,来现钱快一些,又总遭一些小吏们各种盘剥。

  吕雉甚至亲眼见到,一个穿黑衣小吏,带着两个府兵,伸手向一酒肆女店主要商业税。那女店主,一枚枚数着秦半两,交到小吏手中,但小吏却捡出一两枚不甚喜欢的秦半两,把钱放进公府的布口袋后,依然手心向上,再次讨要。女店主想收回小吏不喜欢的秦半两,却没拿回,没法,又多给了两枚小钱。小吏才心满意足离开。

  吕雉自己就是商贾出身,生平最讨厌官吏对百姓小民的盘剥和受贿,向身侧的陈平问道:“右丞相,若给工商阶层与农人相平齐的地位,会有什么影响?”

  陈平果然没儒生看低商人的秉性,恭敬地回:“废工商,兴农业,上下齐心备耕战,乃秦朝战时发令。”

  “现在大汉太平,可以废除这一诏令了。兴农可以利粮仓,兴工商,可以利城市。”

  但吕雉的做法却遭到儒生的反对,儒生认可“士农工商”的等级排位,“工”本属社会下层,“商”更是末等,要给“工商”平齐权,会影响种田人的积极性,最终危害农业和农事生产,若大家都去弃田做小买卖了,最终不利于大汉的发展和稳定。

  吕雉却笑,“儒生都是读书人,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卖货到帝王家。你没做过小买卖吧?”

  儒生摇头,“工商乃贱业,儒生乃良民,一直遵奉守法,致力于颂农和歌功有仁义的君主,本分而已。”

  吕雉看着窗外,笑言,“怪不得高帝说儒生迂腐误国。农人种植,是一门行业,工商也是一门行业,农人不会随便弃田去务工商,因为工商也是一门大学问;商人,去种田,也不见得就能种好。这两个行业,没有贵贱,只是本分不同,但都为大汉所需。若真的兴工商,而伤了农,到时再说也不迟。”

  儒生一看无力劝阻太后,妥协道:“若太后陛下维持工商人士低农人一等的车子和出行穿着,臣也不反对。”

  陈平过来马上翻白眼,“农人为何非要把工商人士踩在脚底下才感觉快意?工人和商人不是人吗?”

  “丞相,君臣,士农工商,自古尊卑有序,工商既然赚到了钱,为何还非要地位?”

  “为何人家赚到钱,还非得卑躬屈膝?”

  “这是社会秩序!”

  “为何工商与农人地位平齐,就不能成为新秩序?”

  听着丞相与一群儒生你来我往地争吵,吕雉依稀记得早年自家从东父迁至沛县时,大量家私需要缓慢的牛车拉,马车只能混编其中;即使自家家财万金,也只能在家穿穿凌罗绸缎,在外仍要穿葛麻衣。重农贱商是先秦的传统,后被高帝延用,自己以皇后、太后的身份,不时以丈夫的号令或儿子的号令减轻工商阶层的赋税和小吏们对他们的盘剥,仍然无法阻止社会对这一阶层的歧视。现在,到时候了,自己将以大汉女主的身份,要为工商正名!

  吕雉再颁布皇帝诏:废除贱商令。废除高帝时对工商阶层的各种限制,工商人士可以穿戴农人一样的衣裳,工商人士的伤葬和嫁娶可以比照农人;废除大汉境内各诸侯国之间的通关壁垒,工商人士可以在大汉任何角落自由做生意。同时取消海边诸侯国的各王室对盐业的控制,王室和官府不得再依靠权力经营海盐,官府只收取一定的盐税即可,不可干扰私人商户在汉境内的盐业和铁业的买卖。

  同时提高各郡县对小吏们的薪资,让他们有足够的收入养活自己和家人。然后鼓励工商业举报官僚受贿。举报者无罪。此举吓坏了向工商阶层随意手心向上的小吏们,他们再不敢以权欺压商户。

  同时,根据工商业在流通中,遇到方孔钱偷工减料的问题,吕雉深知钱对百姓的重要姓,对流通不达标的秦半两,重新改造。但太后如此大力扶持工商,也遭到了农户们的反对,于是儒生和农户的联合上书先是堆满了陈平的丞相案,然后又被马车拉到太后案上。

  就在吕雉招来陈平磋商时,这天夜里,张良病危。吕雉连夜赶到留侯府。张良一直留着一股气,就等着太后的到来。

  “子房!”吕雉一直把张良看作兄长,他是吕释之生前最好的朋友。自己的兄长们去了,丈夫去了,儿子去了,自己还在为大汉屹立不倒,背后不能说有帝师的功劳。

  “陛下!”张良微阖着眼,长话短说,“黄老之学要坚持下去,儒家学徒到处蠢蠢欲动,断不可让儒家之学上升至庙堂之上,否则,大汉危矣!”

  “帝师放心,有我在,道家学派就会高举在庙堂,绝不容许那帮腐儒主导我大汉的发展方向!”

  “道儒双方对峙了四百余年,一直互有胜负,今朝是第一次取胜。陛下,道家有无为,有无不为,不到时候,就该小国寡民雌伏,静等丰盈时刻。一旦风起云涌时,定要强击!法无定法,一切顺遂天意,道家能强汉,儒学必是祸根!”

  吕雉点点头,“我的孙子们定会等到这一刻。”

  高后二年,大汉伟大的设计者,道家学派先贤,刘邦最看重的军师,刘盈的太子傅,吕雉的挚友,张良,去世。

  吕雉为最亲密的志同道合者,取了谥号:文成侯。

  吕雉对付儒生和农人的手段很智慧亦温和,在帝国各处城里、乡、里,都有小吏每天站在街头或里口,给大字不识一筐的庶民念《九章律》,把汉律中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的理念深刻地刻在他们心里,而不是让民众再有空闲去接受儒家的尊卑和等级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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