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吕雉和刘邦大斗法
这么一问，刘邦也有点气馁和心虚，是啊，但何至于此啊！
“若如意万一.......你和太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吕雉仰天哈哈笑起来，“皇上这么多年征战在外，刘家这几个小儿子，哪个不是在我这个嫡母的庇护下成长的？倘若我想谋害哪个皇子，还非得在皇上的眼皮底下，非得在这节骨眼上，然后让皇帝发现，就这么走到我宫里来质问我？！哈哈!”吕雉悲哀地看了一眼皇帝，“若有人与我有仇，或想此时除掉我，就可以在这个时侯去刺杀昭华台那母子中任何一个，越明显越好，由此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祸于椒房殿头上，因为只有皇后才有这个怨恨对那母子下手！果然，皇帝就来了！”
刘邦本能地痛斥：“胡说！瞎说！戚姬那俩心眼，她想做她有那主意吗？有那主意，她有那胆量吗？有那胆量，她有那手段吗？就是有那手段，她也能在朕面前捂得住？！”
吕雉一脸失望的平静，“皇上的意思，太子宫失火，是我纵火；如意的遇袭，是我派人行刺的？我真要想谋害如意，多少年有多少机会，我会等到今天？陛下，你了解我——”
“我了解你的狠毒！了解你的不择手段！”想想以往的管姬，和燕姬，刘邦只觉得热血上涌，“你不要以为你是朕的皇后，你们吕家为朕的江山出过力，朕就能容忍你杀害朕的儿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皇帝的唾沫星子几乎都喷到皇后的脸上。
吕雉从容地抹了一把脸，低着眼帘，声音冷静如冰：“其实，我还怀疑是皇上自己玩的一手苦肉计呢！现在天下已算打下来了，吕家人正在失去应有的作用。我作为皇后，年老色衰，又过了生育子嗣的年龄，皇上未必那么需要我这个皇后了，想除掉我……这也可能是皇上下得一幅好棋啊！”
“你、你——”面对皇后的反唇指控，刘邦简直气得跳脚，“胡扯！朕去派人行刺朕的儿子，然后嫁祸于皇后？？你、你——哼！”气得刘邦甩袖而去。
看着皇帝的背影，吕雉依然用恰如其分冷淡的声音，“南方楚国送来了一些上等丝绸，我没舍得用，也没舍得分发给你的小妾们，昨天就让审食其送到赵国去了，我要给我的女儿用。我这一生，没得到夫君的心，只有用心去对待两个孩子了。”
这吕娘们简直疯了！刘邦已不能听到她说话。又一想昭华台，那戚娘们估计也疯了！一扭身，哪家也不去，直接去前殿单独呆着去了。
等皇帝走远了，吕雉来到正殿，看着儿子已吃过粥，正半卧在榻上看竹简，只过去把榻下散放的简牍收在一边，顺手拿了一些衣物，若无其事出门去；到了偏殿，立在门处，往外看，没一个人。眼杂的下人都撵了出去，因为太子需要休养。然后转身进入最里面隐蔽的小隔间。那里，审食其正坐在地上，大腿上中了一箭，正在给自己包扎，血迹斑斑的布团堆在地上。
吕雉严肃地看着他，“你去渭水河畔了？”
审食其一边绑腿，一边满脸遗憾地仰视着皇后，“若我的剑再精准点，刺到他左边心脏，而不是他的右胸，皇后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荒唐！”吕雉几乎本能地踢了他一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私自行刺！还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要是皇帝知道是你做的，我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你的三族，一个不剩！”
审食其冷笑一声，“我有办法让皇帝不知道是我。”
“皇帝刚才来过了，怀疑我了。”
“我有把握皇后能说服皇帝，不会怀疑椒房殿。”
吕雉几乎怒视着这个铁杆小跟班，“这是铤而走险！你记着，以后没我的命令，你决不可以私自行动！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我！”
审食其叹了口气，“我就想趁此机会，一举解决此事。若如意死了，我一个去皇帝面前，担承此事。”
吕雉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自己能解决了此事？”
“不能。”审食其淡淡看着自己包扎好的右大腿，竟有欣赏之色，“我会把刘敬拖下水。刘敬看似居中，其实他是戚夫人的智囊，戚夫人很多闪光点的行动都是在他授意下完成的。皇帝并不知道。我会说：我卖主求荣出卖了皇后，暗地里投靠了戚夫人，太子宫的一把火是我放的。只是我与刘敬在将来如意登基后，就左右丞相的位置发生了矛盾，我觉得我潜伏在皇后身边，很危险，怎么着也得是个右丞相，要比刘敬大才对。但刘敬和戚夫人私交更早，戚夫人早就许了他右丞相。我心胸狭窄，很是不忿，多喝了一点酒，一怒之下去行刺了如意殿下，让刘敬好梦难成真。刘敬了解我的野心，也警惕我，所以他在中途救下了如意，也想趁机置于我死地——只有我死了，如意殿下登基时，就不必设左右丞相了，一个丞相就够了！所以行刺失败了。失败后，我很害怕，想嫁祸给皇后，反正皇帝对皇后有诸多不满，不如趁着我这个事件，把皇后打入冷宫，也算对戚夫人和如意将功补过…….”说到这里，审食其缓缓抬起那双清幽的眼眸，有点得意呢，“皇后，怎么样？你觉得皇帝听到我说到这里，会怎么对待我？会怎么对待你和戚夫人？”
“你是说中间救了如意的是刘敬？”吕雉皱了皱眉，“你看到他了？”
“他蒙着脸，不想让我看到是他。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影！”
“他认出你了吗？”这才是吕雉担心的。
“他会认出我来的。”审食其出奇不意笑了一下，“我和他过了两招，我不如他箭法好，他不如我剑术好。但我中箭了，他趁机挑落了我腰间一块玉佩。他应该知道那是辟阳侯的东西。所以，我现在是危险的。”
吕雉当然知道危险，但面色平静，“别废话了，好好在这里养伤。伤没好，不准出去。没人会想到你在这里。我已经对皇帝说，你去了赵国，把楚国送来了几匹宫锦给公主送去了。现在，你应该是去赵国的路上。关于那刘敬，我会想办法让他不去告密。”
“现在皇上在干嘛？”审食其也是有才华的人，有时也禁不住挑战自己的心智去猜想别人。
“皇上能干嘛？”凭着对刘邦的了解，吕雉轻易说出，“皇上现在肯定在暗暗派人去查我们吕家、樊家，还有你辟阳府的人，今天如意遇刺时，这些人都在什么地方？”
“皇上亲自调查，皇后害怕吗？”
吕雉深深的眼睛里闪出幽寒的光，“我的对手是皇帝！站在我对立面的一直是皇帝！我一直没拿昭华台当我真正的对手，你说我会害怕吗？”
审食其满意地点点头。
“要是皇上派出的人，检查皇后派往赵国的车队，没看到辟阳侯——”
吕雉想了想，“我已交待他们说你有事中途离开，玩乎职守。”
“我离开干什么去了？”
“自己想！”
说完，皇后有点气咻咻地离开了。留下审食其有点无趣地笑着，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榻上，随手翻着《竹书纪年》看。
刘邦一直在大殿里等着，派去的人手陆续回来禀报：“回陛下，吕家的侯爷、诸位公子和剑术不错的门客都有不在场的人证和物证！”
“舞阳侯的侯爷、公子和舍人们，也都有不在场的人证和物证！”
“辟阳侯府，审食其大人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踪影！”
“什么？！”是不是见鬼了！气得皇帝把酒尊扔出好远,"继续追查审食其！传刘敬！"
晚上，从酒肆出来的刘敬抬头就看到一剑士的背影立在自己眼前。刘敬也没躲，大方地走至那身影的后面，转过身，两人站成背对背不认识的样子，各自望天。
对方说：“关内侯不用问在下是谁，在下的剑比侯爷的快！”然后摸剑。
“等等。”刘敬也识时务，“阁下主人应该不是派阁下来杀我的，应该是来取一件东西的。东西我给。麻烦阁下回去转告：只要我关内侯是安全的，辟阳侯就不会被招供出来。但只要关内侯发生任何意外，皇上都会接到一封密信，上面会揭示行刺如意殿下之事!”然后从袖中摸出一环形玉佩，挂在对方剑柄上，搓搓手，小声，“别回头，皇上派人来找鄙人了。”
然后若无其事走向一骑马来的宫人。
半个时辰后，那环形玉佩就到了审食其手里。
“谢皇后。”审食其把玉佩继续系在腰间。
“你可以放心，刘敬不会咬出你了。”
“皇后相信刘敬的话吗？”
“相信。”吕雉不动声色，“刘敬是个聪明人，也谨慎。他的妻儿老小都住在关内侯府，不想被灭三族，他就打马过来。”
“不过，从今以后，我们也没法对他怎样了。他那封告密信会交给谁保管呢？”
“这个不用浪费时间了。一个聪明人，他肯定能想出让我们找不到的办法。”
当天夜里，刘敬站在刘邦面前，这个一向高智聪明的臣子，一问三不知；再问，满脸茫然。
刘邦就抓耳挠腮，一个个，一到节骨眼上全不中用啊！
这时传来密报：“禀皇上，皇后派往赵国的车队，根本不见审大人！”
要逮住了！
刘邦马上去了椒房殿。在走到宫门口时，就看到冬儿似有慌张跑出来，差点撞倒皇上，马上闪开道施礼。
昏暗的月光下，刘邦乜视着皇后的心腹不自禁往袖中塞的东西，伸出手，“拿来。”
“禀皇上，这是皇后传给大汉境内所有打更更夫的皇后令。”
果然，长乐宫里传来一串锣响：砰！砰！砰！然后是一低沉男音，“三更了！”又一串砰！砰！砰！“三更了！”
“拿来！”
冬儿哆嗦着献上竹简。刘邦打开，这时石奋赶紧把防风宫灯提近了些，果然简上有两行字。刘邦认得几个，但不全。石奋赶紧念出来：“天干物燥，小心烛火。”
冬儿忙解释道：“刚才皇后也是听到打更声，临时传令，从今天起，所有更夫在打更时，都要加上这八个字，以防再发生火灾。”
刘邦合上简，想了想，周全啊！当即把简给了冬儿，大踏步走进椒房殿。
皇帝先看了看刘盈，然后似不经意问：“皇后，昨天朕的臣子在从赵国来的路上碰到了你派往赵国的车队，竟然不见审食其？朕找他有事，你带个话，让我立码回来见朕！”
在夹墙里，怀抱竹简的审食其清晰地听着，屏住呼吸。
“皇上，”吕雉平和的语气，无半点情绪上的波澜，“我也派人去找了辟阳侯，他擅离职守，据说是会友了。”
“哈哈！”刘邦都笑出声来了，“去哪里会友了？！会什么友？！”
“一个标致的女人。”吕雉平静地看着刘邦，“一个大活人，不会无故失踪的，迟早他会回来。至于会哪个女人，皇上等他回来，一问便知。”
一个女人？刘邦本能不信，又一转念，难道这人转性了？
刘邦离开后，审食其问皇后，“臣没想出来，应该会什么女人。”
“卫家的小姐。”吕雉不容置疑，“将来你必须纳她为妾，她对你一汪情深，愿意对你在此事上撒谎。你不要负她。”
审食其吃了一惊，“卫家小姐是太子的美人！”
“太子还小，可以找很多美人！但现在能救你命的，只有卫家小姐。”吕雉叹了口气，“昨天我让我妹妹去找了她，她愿意为你豁出性命，你知足吧。”
审食其也认命了，现在皇后和皇帝各自秘密调动资源，表面风平浪静的背后，在惊心动魄地玩猫捉老鼠的危险游戏。在不涉及征战和调兵上，吕雉的心智一点也不比刘邦弱，相反，自己在后宫和朝廷深耕多年，在拨弄手腕和运用力量上，比刘邦更得心应手。
所以，刘邦虽觉得自己才智高远，一切都在撑控之中，但两个儿子出这种事，竟愣没查出什么线索。加上戚夫人守着如意哭哭啼啼，皇后守着太子一幅心如死灰的样子，他自己反而不知咋办了，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为帝王在管理国事和运转朝臣上能雄才大略、尽在掌握，却在家事上有一种从没有过的焦虑感觉：无能，力不从心。除了把自己家人弄得鸡飞狗跳外，真的摁下葫芦起了瓢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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