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燕惠宫火灾/遭算计
燕媪带着王后赐于的贵重礼物回到燕惠宫。燕姬一看如此上好的羊脂玉如意，几乎两眼放光，爱不释手，这简直是成为汉王嫔以来到手的最好的宝贝啊！
燕媪却在身后冷静劝道：“请夫人马上去王后那里谢恩。”
燕姬心里有点怯，“送这么好的东西，按说该去，但去了我说什么啊？”
燕媪坚决，“夫人该向王后表忠心，表明您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至少无害！”
燕姬此时却长了心眼，盯着奶娘，似开玩笑道：“为什么？为什么奶娘回来，立场顷刻就变了，坚决让我倒向王后？奶娘以前可是让我在戚夫人和管夫人中间，不选边，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的。莫非，您老人家被王后收买了？”
燕媪一听，气得够呛，怒道：“老媪从小把夫人奶大，不似夫人的娘亲，胜似夫人的娘亲，夫人怎可怀疑老身的忠心！以前不让夫人在管夫人和戚夫人两边择队，实则那两位都不是正主儿，靠脸吃饭，不定哪一会儿又不行了，年轻漂亮的脸蛋总有的是！现在正主回来了，人家有意给咱脸面，竿子都竖起来了，咱就顺竿子爬一下而已！”
“等等。”燕姬听出了问题，眼光从那对光洁温润的玉如意上移开，看着面前一张气嘘嘘的脸，十分镇定，“奶娘，在这后宫里，投靠谁，和谁结党，是件大事，咱们得好好思量思量，开弓没有回头箭呐。就冲这如意说，这东西竟出自始皇帝的后宫，按说价值连城啊，可王后为什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而不是她自己留着？或者，为什么不送给公主和太子呢？这说明什么啊？”
燕媪也怔了。
燕姬嫣然一笑，“说明王后现在没有底气，她需要拿出家底拉拢人了。她送给我这么好的东西，往好的方面想，是报答这两年我对太子和公主的好；往另一方面想，是她需要我为她效力，来对抗管夫人和戚夫人。这都说明她一个人力量太弱，需要可靠的帮手；更说明，我燕夫人作为两方的平衡力量，值这个价！”
燕媪听了，不禁摇头叹气道：“夫人大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王后明明知道管夫人和戚夫人是她的对手，咱连对手都算不上，王后如此，不过是少树一个敌人，多一个同路人而已。”
“是啊，我是同路人，也是帮手，无论是同路人还是帮手，都有被利用的价值！”燕姬越想，越觉得自己和那玉如意一样金贵了，“奶娘，我倒是觉得，现在我们更应该保持中立，既不倒向王后，也不倒向那两位，反正我们也没权没势，不如坐山观虎斗吧。万一鹬蚌相争，我燕惠宫能渔翁谋利呢？”
看着燕姬得意洋洋的样子，燕媪几乎一口老血要喷射出来,孺子真不可教也！人软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也难怪管夫人和戚夫人非得这个时候拿捏你！这么大年龄了，就一直不长脑子！
再说管夫人，此时正在猗兰殿内，一边把石黛磨成粉，滴水调成糊状，细细地涂在眉毛上，一边听着宫人一五一十地汇报，听着听着就奇了，“这样说王后不仅没怪，还回赏了一件宝贝？咦，不会如此啊，哪个女人也受不了自己儿子的胳膊往外拐啊！”
反正越想越不对，妻妾能分享一个夫君，全因妻妾之间有不可逾越的规矩；但娘亲和姨娘分享一个儿子，又没啥规矩，怎么可能就和睦相处呢？哼，还就不信了，索性再考验考验你们……趁权力掌在自己手里，不用没准真过期不候了。
第二天晚上，小北风正吹，就见燕惠宫东厢房角里先是一股青烟，然后是成团的黑烟冒起。凛冽的空气里就听有人大喊：“燕惠宫着火了！”
就见很多宫人慌忙跑了过来，叮叮咣咣拿着盆盆罐罐到荷塘里打水，又慌里慌张去扑火。一时间，各种声响，一片混乱。
听到风声的管夫人也来了，站在混乱的燕惠宫院门口很有大将风度地指挥灭火。倒是燕惠宫主燕夫人给这场毫无来由的火灾给吓傻了，只着了一件单衣就跑了出来，站在一棵光秃秃枣树下瑟瑟发抖，全然不知此时有一黑影趁机闪进了她的禁地寝室……
这边正忙乱得热火朝天，昭华台戚夫人那边，还一片详和的歌舞升平，该写歌词的继续写歌词，要想起舞姿哪里需要改进，马上就边跳边改，完全不闻窗外事。
王后那边也是如此。吕雉正靠在榻上，一卷一卷地翻竹简，汉宫的家底查完了，正忙着查看汉中国的家底，对哪里失火这等小事不甚在意。宫中安排了那么多当值的，哪个不能负责？没人负责，说明人员安排不合理；有人负责，那就去负责好了。
此时，风度翩翩，一袭白衣的审食其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王后，燕惠宫这场火是不是烧得有点蹊跷啊？”
王后散漫的声音，“哼，蹊跷就蹊跷，暂时还不关你事。”
审食其也不甚在意，过去就歪坐在王后脚踏旁，也摊开竹简看。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魏宫人的记事簿，永巷丞私下送来的。”
“有什么？”
“有私心。尤其这永巷令，监守自盗，估计他们觉得这汉宫的财富反正也是从别的宫殿里，比如说魏宫里，抢来的，他们存点私心私吞一下，又如何？不过把自家的东西，又拿了回去。”
王后不屑又淡然的表情，“那就好好看看，查一查。虽说有些东西是汉宫从魏宫里拿来的，也是拿的魏王豹的，魏王豹有本事，就再抢回去，汉王和我，都会心服口服。你们魏宫的区区一些宫人拿回去，算怎么回事？彻查！”
正说着，冬儿进来，“禀王后，永巷令求见！”
吕雉看着审食其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要你做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审食其默契道：“都按王后说的，按部就班。”然后慵懒的半卧姿，瞬间立起，长胳膊一挥，把到处凌乱散放的竹简都码放规整，用一锦布盖了，把茶具端了过来，装成两人无所事事说闲话状。
一会儿，提了个小包袱的永巷令走了进来，一双精明的眉眼打量了一下王后和审食其，审视了一下，上前一步：“永巷令赵仲拜见王后！”
吕雉一副没甚兴趣的样子，“永巷令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只因我身体不好，精神还没调养过来，这一段时间还没来及召见于你——”
“王后，本应臣等着王后贵体痊愈后召见，但现在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臣实在等不及了！”
吕雉很惊讶的样子，“呃，是燕惠宫着火么？要不是我受不得风吹，也该去看看——”
“是比燕惠宫着火还要顶紧的大事！要不然，臣现在也不会置火灾于不顾，特意跑过来向王后禀报！”
王后更奇了，“哦，是什么事还比宫殿着火更顶紧？”
连审食其都蛮有兴味地看着永巷令。
眼见吸引了王后和审食其的注意力，永巷令也很满意，沉着地把随身带来的包袱打开，竟露出一件闪着金丝线的宫锦华裳。
“这是什么？”
“禀王后，这就是王上规制的九章纹服中，专属王后最为尊贵的袆衣！”
吕雉和审食其对视一眼，颇为吃惊，咦，这东西这么快就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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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燕惠宫火已熄灭，燕媪正收拾宫室内到处乱糟糟的衣物时，忽见一上锁的衣箱被明显撬开，顿时魂飞魄散，失声叫道：“夫人，不好了！有人作乱把您那件惹祸的衣裳给顺走了！私自珍藏，这可是死罪啊！”
燕夫人慌忙跑进来一看，差点昏厥过去。
“我的老天啊，叫夫人烧掉，夫人不舍的，偏偏留着这一祸害，就是活活作死啊......”燕媪差点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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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里，吕雉却好奇地把那件华丽无比的九章纹袆衣拿起来，简直金光闪闪晃花眼神啊，上面是精妙的织金云纹领，袍身则绣着饱满的圆月和彩雉；尤其是雉，就是自己的名字嘛。不知花了织娘和绣娘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成就如此一件罕见精品。
“这就是那件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平妻服啊，果然难得的锦绣！我来试试。”在众人惊讶眼神中，王后竟然没事似的穿上了，在室内走了走，在铜镜前照了照，“还挺合身，就像为我量身定做。”
永巷令此时小声提醒道：“王后，此王后服乃是从燕夫人宫里无意中找出来的，衣袖内侧还绣着燕夫人的姓氏！”
“哦，是么？”王后的眼睛果然看到了衣袖处那金色大篆的“燕”字，“燕惠宫失火，你们永巷的人不忙着救火，倒是忙着翻人家好东西么？”
永巷令立码跪倒，“王后，就因为失火，下人在帮燕夫人搬运东西免于火灾时，才无意中看到的。”
审食其则在一旁抱胸欣赏着，“这明显是魏宫服。谁织谁绣的？”
永巷令想了想，“应该是魏宫的薄姬织的，她曾是魏国最好的织锦女工。绣，她也参与了。”
“那个怀孕的宫女。”吕雉笑着，“更有意思了。”
永巷令就看不懂了，“王后，有人私藏专属王后的九章纹袆衣，如此野心昭照，王后不处置么？”
王后这才转回头来，也像回过神来，却敷衍道：“处置，这等大罪，为何不处置？永巷令别着急嘛，本王后身体还没痊愈，还没想清楚呢。”
永巷令马上道：“王后可交给臣处置。王后刚回宫，还不熟识后宫律令，臣定能给王后一个满意的处置方式！”
王后一副吃惊的神色，“永巷令知道如何怎么处置才能令我满意？”
永巷令还没来及答话，就听门外传来啼哭之声，然后不等宫人通报，燕夫人和燕媪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见到王后正身着平妻服，吓傻了，立码跪下：“王后饶恕我，妾身该死！”
然后砰砰嗑头。
燕媪在后面磕得更响。
吕雉脸一寒，对永巷令道：“你先退下，回头再找你商议。”
一直不解的永巷令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悄悄退出去了。
“你也退了。不准废话。”
燕媪闭上嘴，几乎用膝盖爬行到宫门口，也退了出去。
审食其不用说话，自动隐身于宫室后面的帷帘去了。
吕雉手指按在胸前彩雉的身上，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的燕夫人，声音冷冽而威严，“燕姬，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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