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王的恩怨 疑似怀孕
直到第二天,虞姬才苏醒过来,吕雉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摸,脑袋还在自己颈上。
晚上,吕雉和侍女都歇息在虞姬帐中。军营中哪有懂侍候月子的女人,估计项羽看在她救人有功份上,信任她,把她留在虞姬身边。
睡到半夜,忽听有人呼救,忙从榻上起身,只见豆灯下,虞姬在睡梦中双手抱头挣扎,“救命!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这是梦魇。她刚要上前唤醒,就见帐外突然冲进一人,一个高大身影闪过,两步上前,伏在榻上,他那伟岸的身躯半跪在榻前,宛如小山一般安稳踏实,通过他的肩膀,看到虞姬已在他怀中,一对年轻的情侣在黑夜中竟然抱头痛哭……
吕雉有点错愕,若不是眼见为实,很难相信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神勇无比的西楚霸王,他不仅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还很感性,单纯得像个孩子,和他光辉无比单挑整个秦国的天纵英才形象反差太大了!
他们的伤怀,让吕雉敏锐地感觉到,不仅仅是失去孩子那么简单,他们年轻,还会有更多孩子,还有另一种痛苦让他们无法释怀。那是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听说项羽就持枪骑马跑到汉军阵前叫骂,要刘季出来两人单挑。不用说,刘季当没听见。
当天晚上,吕雉正在睡梦中,恍惚中,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摸向自己——凭本能,她抬腿踢去,却如踢在石头上,把自己疼得以为腿断了。挣扎中,就闻到一股刺鼻酒气,双腿被摁住,挣不脱,对方的身体简直像巨石般的存在......
吕雉双手乱划,猛然摸到了火石,马上划着火,火陷中,看到了对方一张愤怒至扭曲的脸,却是项羽。
看到了亮光,霸王猛然惊了一下,似乎酒醒了一半,本能伸出巨灵掌遮掩住红红的脸颊,避羞般,从指缝里看到身下瑟瑟发抖的吕雉,颓然倒在一边,把脸扭在阴影里,欲讪讪退去。衣衫却被拉住了。
吕雉扯住他,声音轻,却有力,“霸王,请您告诉我实话,数月前,汉王在彭城里,到底对虞妹妹做没做禽兽之事?”
“闭嘴!”他闭了下眼睛,尽管酒气麻醉了大脑,依旧粗暴地吐出这两个字。
“你无需瞒我,我想知道真相!”她坐起来,正视着年轻的西楚霸王,当今世上最强有力男子,直视着他一双要喷出怒火的眼睛。如果汉王做了猪狗之事,那么他今夜过来,不过是为自己雪耻复仇而已;如果没做,他为何而来?他深爱虞姬,谁都明了,而自己老了,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他又无需到自己这里来找母爱。
身高八尺二寸的项羽,坐在地上,胸腔里呼哧呼哧,像压着一座火山般,拳头握成碗大,关节喀嚓作响,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地上毯角处,若那五王在这里,一定探出虎爪,上前一并捏死!
他们竟敢在他不在时,袭了他的城!
袭城不要紧,你袭了去,我再袭了来,男人间的争夺不过如此!
但,你们不该动老子的女人,不该动老子的虞姬!
老子杀向咸阳城,宰了始皇帝的三世四世们,掳了他后宫美女无数,也只是奖赏给属下而已,却没动他们任何一个女人,你们竟敢动我西楚霸王的爱姬!
一想到怀孕的虞姬在王宫梦中醒来,突然面对这么一群恬不知耻的老男人,不知所措时,醉酒的项羽竟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吕雉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这种羞辱还不能向外人道也,像西楚霸王这种登鼎的男人,颜面更是珍贵。
看到他的眼泪,她突然想抱一抱他,像母亲那样,其实他比刘肥大不了几岁,刘肥还经常像孩子一样有点委屈向自己抱怨,而他向谁述说?
受过伤害的虞姬等着他安慰;在外他是战神,是统帅,骑在乌骓马上,没有感情,只有冷酷,统领几十万人马与他封过的十八个诸候王对抗,那些人全是老狐狸,而他,也就二十七岁……
拥抱他,想,但不敢,只能双膝跪地,头埋地双臂间,深深地歉疚和忏悔;然后听到剑鞘与环佩声响,待抬起头,霸王已站起来,掷一短剑在地上,声音冷肃,“若以后谁再胆敢冒犯王后,可以用我的剑杀了他!”
然后,小风吹来,人已到帐外,风吹帐帘,她只看到一个高冷身影的离去。
帐外,一轮冷月低垂于夜空。
她深深地知道,这是西楚霸王的另一面,他是贵族,他要颜面,要爱情,因感性而脆弱,因执着而温柔;内心愈煎熬,外表愈冷酷。他不是刘季,没法像他那样随地发泄,能匍匐着生存。命中注定,他将是因过于钢硬而易折的战神。
三天后,吕雉去看虞姬,发现她有些精神了,还能吃些粥。
吕雉温驯地拿起篦子给她梳头,轻轻劝道:“夫人以后吃饭时,不要随士兵一起吃了,若不嫌弃,我可以定时给夫人做些暖胃暖身子的粥汤。你这样的身子千万要当心,做好月子,以后还能再怀孕,你年轻,有的是机会。”
虞姬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天,军中有没有粗鲁之人难为过姐姐?”
吕雉此时却没法说了,本想以侍候夫人的名义,得到庇佑,但——
虞姬转向她,温暖了笑了下,这真是个异常美丽精致的女子,尤其是明净的眼眸,让吕雉甚为惊叹,不亏冠绝彭城,让西楚霸王如此沉迷专情。女人的美丽,只有愈过无数层级,够不着搭不上时,才真的叫同性敬服,不再有半点犹疑妒恨。这就是个月亮一般的明媚女子,一般美人还真够不着,也搭不上。
但这么极致的一位纤纤美女,那些老混帐王八蛋,进彭城时,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一想到这一点,吕雉就内疚得哆嗦,仿佛一块昂贵的北地胭脂沾染了灰,是自己的不是般,轻轻道:“对不起——”
虞姬轻轻一笑道:“姐姐前几天还救了我,以后对我不必如此客气。”
吕雉含泪点点头。
她想问彭城那一晚…..怕她伤心,也怕开罪她,终究没开口。
她亦不说。
怪不得项羽知道彭城沦陷后,能长夜奔袭,当天晚上再杀回彭城,就是他再年轻,再冲动,也得知道三万骑兵面对五十六万联军,也是无把握之仗啊!这中间,有多少是为这个女子的担忧?
这份情,这份爱意,吕雉也只有深深羡慕的份。所谓倾城之爱,不过如此。
当天晚上,项羽在大帐开军事会议。吕雉辅佐虞姬吃过晚饭,两人做在帐中看月亮。
吕雉真诚道:“妹妹就像天上皎洁的月亮,霸王就像白天的太阳。你们真是天生一对,普通人看到你们,只有羡煞。”
虞姬拉着她的手,“我希望给项王生个儿子,像他一样顶天立地。”
“一定会的,现在一定要先把身子暖好。”吕雉也难得推心置腹,“我以前坐秦狱时,受过凉,后来用了好几年特意暖身,都不知道我这身子到底暖过来没有。你这还好,只要稍微注意些,当娘是迟早的事。”
虞姬温暖的目光看着她,“姐姐是否也经常想起自己的孩子?”
吕雉低下头,叹口气,“我做梦也常想起以前在中阳里那小村落里的平静生活,家门口就是一大片菽田,平时我就带着俩孩子下地干活,他们都不爱干,在地头上逮蚂蚱,有时还吵嘴,让我评理…..唉,这样的好景致再也没有了,生逢乱世,作为乱世人,我们女人有什么办法,保不了孩子,保不了老人,甚至保不了自己,只能跑,躲,要么哇哇哭喊乱叫,怎么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吕雉甚为平静的脸上,强欢颜,却挂着凄惶的泪珠,“妹妹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了,妹妹没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了。这世道,男人作孽,我们女人,就只能承受了。”
虞姬眼净的眼眸看着她,轻声道:“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天气,月亮挂在天上,我身子乏,正在王宫的榻上酣睡,突然房间里冲进来一个人——”
吕雉陡然心颤了一下,心道千万不要是自家那祸害!
虞姬凄然笑了一下,“当时他看到我,瞪视着,然后,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我认识,是魏王豹。”
吕雉松了口气,刘季,算你有良心。
“第三个进来的是汉王。”
吕雉苦笑一下。
“他们五个,进来了,让我陪酒,我喝多了……”
“妹妹就没告诉他们,你怀孕了?”
虞姬摇摇头,“如果他们知道我怀有身孕,定会用孩子来要挟项王。”
唉,真是有情义又聪明的女子。
“那,后来呢?”
虞姬也不知道真瞒,还是假瞒,“我第一次醉得厉害,以后......就不知道了。”
吕雉还是松了口气,要是刘季王八蛋也做了坏事……只是她不记得了。不记得,只是为了颜面。
但项羽会记得。这就是她所恐惧的,他和刘季的这场战争,于公于私,都注定你死我活!
那天晚上,吕雉也终于讨到自己最想要的一份承诺:
虞姬许诺她:“若有一天,项王彻底打败了汉王,我会为姐姐求情,请项王放过姐姐。”
吕雉马上跪拜,热泪盈眶,“妹妹好心肠,一定有好报。姐姐还有一请,若将来刘季失利,还请妹妹出面,放过我的一对儿女。”
虞姬沉吟片刻,“我能请求放过姐姐,至于姐姐的孩子……”随即一笑,“没有了汉王,就凭姐姐和姐姐的一双儿女,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案来。妹妹我同意。”
吕雉赶紧再拜,“妹妹如此大恩,我吕雉无以为报,若此生有机会走狗屎运,将来某一天也愿以对等条件报答夫人!当然,妹妹有霸王在身边,也用不着我这没用的民妇。”
私下与虞姬有了这份交情,作为质子的生活也安宁了,从此以后,不仅没有人再找王后的麻烦,也没人敢找审食其唱歌跳舞了。这仨个人质就在楚军大营的角落过起了无人问津的隐居生活。
当然,天天能听双方将士对垒的军鼓和喊杀声,很明显,楚军气盛,能随时出动灭了汉军。只是汉军的行为像极刘季的人品,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打,半斤对八两时就死缠,反正一副垂死挣扎之相,从不讲究什么形象和尊严之类。
连吕雉、审食其和刘太公都觉得,这刘季就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达了,迟早成为楚军的鼎中肉。
不久,吕雉又发现了一件目瞪口呆的事,晚上摸肚子,怎么有一块肉兀地起来了?这楚营的伙食没这么好吧,还恰好长这里?又一想,在楚营这一段有时日没来月信了,但身体不是坐秦狱时就搞坏了么?而且,这种险恶的环境,饥一顿饱一顿,月信不来怎么都是情有可原的呀!这块肉肉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往最坏的方面想想,难道也是怀孕了?我的娘哎,吕雉吓坏了,兵荒马乱的,这块肉都有五个月的样子了,这么多年刘季不在,禁欲,哪里来的孩子?莫不是肚子里长肉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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