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明欣遇险 2
第四十二章
“遇上事的可不是倩儿,而是大姐姐。”她的声音落在旁人耳里,似夹杂着细雨绵绕的清愁,可她唇间明丽,又似噙了朵艳得肆无忌惮的芙蓉花。
明欣的心一紧:“你这是何意?”
她虽换了干衣,可发间仍是湿漉漉的打着结儿,宛若玉璧蒙尘,一时不复端庄贵气,明倩瞧着,不由得又是一笑:
“通议大夫家的小姐家仆抓住一行事诡秘的男子,倩儿寻思着这几日入寺的香客应都是些妇人小姐,一时摸不清这男子的身份,只能教大姐姐拿主意。”
明倩的笑如同浓稠的蜜,甜得有些腻人,反而让人辨不清里头藏的到底是蜜饯子,还是教人痛不欲生的奇毒,明欣不自觉地握紧了薛映安的手,警惕地凝着她。
“你家姐是郡主身份,在这寺里位份最高,你寻她拿主意,依理是没错。”薛映安回执了明倩的手,青黛间是不生沟壑的清淡从容:“只是你家姐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怎能随意容外男叨扰,还是着下人盘问之后,便打发出去吧。”
明倩的唇上挂着虚虚的弧度:“那通议大夫家的小姐正是如此为的,只是那男子贼胆包天,竟指摘大姐姐与他有私,事关大姐姐的名节清白,倩儿自不敢大意,这才急惶惶地赶来,谁知却冒犯了大姐姐。”
明欣脑袋一懵,彻底白了脸,难怪,难怪那些诰命夫人,闺秀小姐,个个像瞧见腐肉的乌鸦似的,叮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不肯走呢,回过神后,她咬紧了牙:“何人,何人这般大胆,这等莫须有的事儿也敢随意混说?!”
她气得身子直颤,可明倩却轻轻巧巧地挽了她的手,做出又急又愧的模样:“大姐姐金尊玉贵的身子,怎值当与那乡野之人置气,左右那人空口无凭的,倩儿应早早料理了他才是。”
明欣本就不是蠢傻,听了此话反倒沉了气,静静地瞧了她一眼:“我知倩儿你是重姐妹情谊的,只是你这话,倒是有些孩子气了,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可落在旁人眼里,指不定真以为我明欣做了那见不得人的腌渍事,要将那心术不正的鬼东西杀人灭口呢。”
话罢,便微提了皓腕,不动声色地拂开了她的手。
明欣虽句句牵扯着姐妹亲厚,可她话说得明白,旁人哪有不明的理儿,似惑非惑的眼神便轻轻巧巧地落在明倩身上,她内里尴尬,可碍于众目睽睽,也只能笑得勉强:“是倩儿心急,反而思量不周了。”
空山夜色凉如水,院里头的夫人小姐都是备着歇息的,早就卸了严妆以待,一袭素净的单衣,外头披避风的毛边披风或厚锦缎的大褂子作数,偏生是这明倩,连口脂都点得匀匀的,刺绣妆花裙配皮毛油亮的狐毛大氅,虽不是满头皆珠翠的纷繁华贵,可却有着微末细查的处处讲究。
明欣见着,不由得冷嗤了声,莹白的皓齿被失了血色的唇一衬,竟带着几分雪压冬云的深寒,可她声音依然是轻缓的,轻缓中又夹杂着许些威仪,像是口中道着大慈大悲,可却依旧宝相庄严的佛像:
“无碍,你虽心急,可到底没失大家小姐的体面。”她悠然道,可眼神却夹着冰渣子,别有深意地缓缓划过明倩身上的绫罗:“倒是各府的夫人小姐,该与我这体面周到的好妹妹好生习下礼数。”
都是些大户人家的人精儿,瞧着明欣目光凌厉,立马喏喏地应了“是”,可却也听出了言外之意,落在明倩身上立马不免多了些不屑嗤笑。
明倩被抹了脸,霎时脸上便溢出了红色,那红不是晕晕染染云霞般的娇艳,而像是被腌过了头的酱菜,红得发紫,反倒突兀了:“大姐姐,我只是向来没有回房便更衣的习惯,要就寝时,才会拆发绞脸呢……”
这话着实牵强,明欣也不欲理她,而是提声看向瞥了瞥:“那贼人倒是个张扬的性儿,若旁人做了丑事,大抵也应偷偷摸摸藏掖着,可他深夜惊动了夫人小姐们,想来是闹出了敲锣打鼓似的动静,亦或是,那人应是个武艺高强的角儿,劳动通议大夫家的家仆好生争斗了番,这才引得夫人小姐们都往我这院儿来呢。”
通议大夫家的小姐向春容闻声而出,先福了礼才道:“臣女以为,那贼人确是有些蹊跷的,臣女虽遣了人在院外巡着,可这夜色暗沉,他大有时机脱逃,可他偏生闹出了好些动静……若非如此,臣女家仆也是察觉不了那人的。”
向春容这话一出,倒是引得四下皆惊,周遭的夫人小姐纷纷插了话:“听起来,好似他刻意为的。”
这通议大夫家的小姐与明欣无甚私交,如今得她出声帮衬,倒是意外。
明欣不禁多瞧了她几眼,见她相貌虽平常,可气质却着实通透,如那空谷芝兰,幽芬静宜,瞧着便令人欢喜,便唤了她上前了:“向小姐,劳烦你再与我细讲些。”
向春容连道不敢,可面色依然是沉静淑雅的:“臣女虽拿了那人,可断不敢在未明事由前使私刑。”
她只是言简意赅提了这么句,明欣突地眼睛一亮,抚掌长舒道:“这便是了,他既没有罪证落于旁人之手,大可随意寻个山中迷路不得不入寺的理儿便可逃脱,怎会连言语盘问都禁不住,一股脑子地道出与我有私,那般急惶惶地,反倒让我脱了嫌。”
又执了向春容的手轻笑道:“向小姐,多亏了你。”
向春容虽得了明欣亲眼,可不骄不躁得像是一尊玉人儿,只端和识礼的回了一笑,便又退于众人间,这副大家闺秀素心不形喜怒的做派,引得院里头的夫人心下赞许,却也惹得明倩内里不快。
偏生在这时出风头,也不怕马屁错拍闪了腰……明倩暗骂了声,悄然朝向春容滚了个白眼。
明欣的笑,落在明倩身上霎时便冷了,只徒留虚虚的弧度,像极了将芳华碾作尘泥的冷风,她做惯了雍容平和的模样,如今难得带上了萧瑟冷寒之意,当即逼得明倩倒退了一步。
回过神后,已然是失态,自然是心下恼羞的,便用寸长的指甲间狠掐身后之人的软肉,那玉葱似的玲珑之物,在铁了心的狠掐之后,终被染上许些带了血的皮肉,仿佛是吐着芯子的毒蛇,非要将人噬咬得至死方休。
被明倩死掐的那人自是疼极,却也只敢压了满腹委屈,倒嘶了口气便作罢,可这夜色静谧的,如何听不出半点异动,明欣堪堪收回的眼神,便又乍眼落回明倩处。
明倩被捉了现行,却也不慌,将手拢于袖中便是,可她身后之人却是顺势让带疼带血的眼泪珠子滚落,然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了:
“大小姐,您,您还是回头是岸吧!”
明欣本以为这人是求她做主,可听得此话,自是大惊,又凝神此人面容,更是惊多于愤的:“奶娘,你这是何意?”
奶娘从夫姓佘,为人宽和仁善,又奶着明欣长大,担得上明欣的半个娘,如今却眼泪潺潺,俯首于地,不敢看她:
“大小姐,婢妇是信佛念善之人……如今在青灯古佛处,再不敢帮您藏掖骗扯……您如今骗瞒过去又有何意义,来日,来日寻了夫家,岂不是照样会身名尽毁……”
这话倒是分外毒辣了,明欣的脑袋被这话一激,霎时便轰然作响,只觉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再辨不清方向。
她正在仿徨不安时,唯有一双手向她靠拢,那双手不算大,不算暖,是莹白如玉的光滑,还略带剔透入骨的微冷,可偏生是那双柔弱纤纤的手,始终紧执着她,像是扯住坠崖之人的一根藤蔓,纤细却结实,让她重寻回破开生路的意志。
“奶娘,可是有人胁迫了你?”她定了心神,自听出佘氏的口不对心,便亲自走下堂,撩开佘氏的衣袖,赫然是被明倩抠挖得带血的指印。
可佘氏竟将那指印急急地遮了:“无人……”她本还欲说甚么,可面着明欣那关切未减的眸子,一时震动,话便咽在了喉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明欣突地便垂了眸子,薄薄的眼睑遮了眼底的晦暗,竟在那向来贵淑平和的面容上,添了几许柔弱之色:“奶娘,女子的名节是何等的重要,若是毁了名节,这辈子也便毁了。”
“奶娘……”
她无用责问语气,而是惶惶然地道着,如那馨香锦绣的牡丹,本是雍容国色,可沾染上许些圆润清露,倒比那素来羞羞怯怯的小花儿更惹人怜了,佘氏的身子止不住地打颤,似极了被人随意拨弄的琴弦,拨弄得久了,也就没得个定性了。
薛映安瞧了瞧佘氏垂得更急的泪,便让声音带上十二月的峭寒:“若人真有把亲近之人往绝路处逼的狠辣心性,又怎可能对知晓内情的外人宽仁,莫到头来被许诺的好处一样没得,还背上孽债,身首异处。”
佘氏的面色总算犹豫了,可一双手却穿过她的胳肢窝,作搀扶的亲厚样儿,正是明倩的贴身丫鬟知画。
“大姐姐柔柔催人肠,薛姐姐冷冷似裹霜,不如先听听这佘氏怎的说罢,要不这般软硬兼施的,不知晓大姐姐秉性的人,还以为大姐姐是在胁迫这佘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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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小衣家里出了事,今天恢复更新,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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