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手 1
这时,堂上的众人方才瞧清她的相貌。
她明净如玉,姿容静雅,镶金点翠的头面未将她衬成俗粉庸脂,反而给她向来深幽的眼眸添了许些亮色。
若是只看其上,大抵会认为她太过张扬,可是细瞧她脂粉浅淡,连口脂都是择的与唇色相近的樱色,便知她本性应是沉稳妥帖的人。
堂上的那几位皆是人精,瞧见她那副模样,眸间皆是一闪,尤其是方才面有薄怒的太后,此番凤眼微凝,轻扫了那镶金点翠的头面和面色暗沉的齐妃,竟是笑了。
“倒是个标致孩子。”那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慈祥之色,连着眼里都尽是和蔼,哪还有方才那股不近人情的威严,她一面赞道,一面竟是向薛映安招手,示意她上前。
薛映安复又低头,全然是一副名门贵女大气沉稳,却又略带羞涩的模样,款款行到太后跟前,又欲跪下。
“免礼,免礼,若不是齐妃方才那番话,哀家早就应瞧出你是个知礼识趣的好孩子。”太后抿唇轻笑,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算是虚扶了她一把:“来人,赐座!”
虽立刻有伶俐的公公在太后下方置了座椅,可薛映安却是轻抿红唇,全然是不甚惶恐的模样。
方才太后那席话,任谁听不出她是在刻意针对齐妃,她这个齐妃名义上的侄女若真是喜不自胜的坐下,那才是真真的蠢笨如猪。
“你这孩子,让你坐你便坐,畏惧那些恶人干甚么?”太后存了心要和齐妃磕到底,当即嗔了薛映安一眼,哪会管顾她的左右为难。
薛映安眼睑低垂,自是掩了眸里的冷色,她刻意一咬下唇,摆着犹豫的姿态,终是一步化作三步,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不知怎的,太后总觉这相府小姐有几分违和之感,于是待她坐近,又是细细打量了她好一番。
这薛映安模样自是好的,面色也比同龄闺秀更镇定些,可是身子依然有些微僵,显然是内里紧张的……这般一打量,太后只觉自个是多了心,当下执了薛映安的手,轻轻拍了拍:
“怎的这般紧张,难不成是哀家看起来是那般不好相与之人?”
如是没有瞧见那凤眸里不起波澜的沉静,倒真会认为这是个尊贵且宽厚的长辈,薛映安憋了气,直让脸上现了薄红,方才微微抬头:
“太后娘娘自是仁厚大方的,实是映安头一次面见娘娘这般尊贵威仪的人,一时如同茉莉见着牡丹,唯有自惭罢了。”
中听话自是不嫌多的,尤其是薛映安敛了眸里的深幽,清亮的眼带着掩不住的敬慕,更让这话显得真心实意,诚意十足。
这太后当即便轻笑连连:“你这巧嘴,倒是会讨人欢心,不过映安,哀家得提点你一句,茉莉虽不及牡丹雍容,可胜在清新秀丽,总比那芍药占着有三两分颜色,便妄图与牡丹争艳来得好。”
芍药是齐妃的徽印,也不知这齐妃到底做了何事,才惹得这太后明目张胆的针对。
薛映安低眉敛眼,坐的端正,可是内里却也带上了三两分嘲讽,若是寻常人家,这等后院硝烟决计是不能搁在明面上的,可轮到这皇家人,这世俗礼法全然是不顶用了。
那齐妃听后,自是恨毒了这太后,可面上仅仅是流露出三两分委屈,她让圣上瞥见她目中的盈盈后,便低了头,全然是被逼迫却不敢计较半分的乖觉模样。
和着她那张倾城绝艳的娇颜,倒真让人怜惜得紧,这齐妃也是聪明人,知晓这太后再有甚么错处,也是圣上嫡母,若真是她在明面上与太后相较,那才是落了下乘。
太后年轻时随御驾亲征,除了一身雍容姿态,更有寻常女子难以企及的大气凌然,分外见不得女子动不动便好似饱受欺辱的小性气的模样,尤其是神色落在最令她厌恶的齐妃身上,更是令她生厌得紧。
可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侧了头,将眼神凝到薛映安身上:“哀家方才便想提了,替你择这些金点翠头面的人倒真是用心深沉,哪有给这个年岁的孩儿带金带碧的,也不怕压着你的灵气。”
说着便令宫女取来红玉头面,替了她头上的金翠头饰,可是眼神却并未从她身上移开,分明是想要薛映安脱口而出送她那金翠头面的人。
以太后浸淫后宫数年的利眼,如何瞧不出那略显老气的头面并不是她自个,齐老将军府里上下尚在边疆,薛相也远在青州,如此有资格替薛映安备头饰的,不是齐妃又是何人。
先前她始终想着这相府小姐与齐妃沾亲带故,因此下意识地排斥薛映安,可细瞧那头面样式后,方才察觉那齐妃不怀好意,想来是这齐妃本就不待见这侄女,想借她之手,让这小女娃下不得台面罢了。
太后内里微嗤,索性让神色更和气宁然了些,眼神却是盯紧了薛映安。
齐妃终归是薛映安名义上的姨母,她又怎可能真不讲究尊卑长幼,随意混说一番,可若是撂了太后的面子,那才会吃大苦头。
于是遂足了太后的愿,虽不发一言,可却是下意识地看向齐妃,犹犹豫豫地样儿自是分明极了。
太后一喜,可齐妃却是一怒,纵然这头面她挑的确是不怀好意,可是那贱人的女儿,怎能在明面上示意她苛责小辈。
贱种!她在心里暗啐了一口,面上却是全然的哀中夹怒:“映安,纵然姨母方才没有不分是非的站在你这头,可你怎能暗指是姨母替你择的这俗气的金翠头面,就算姨母的品味真是这般,可至少也会挑宫中之物,像这般品质的金翠,姨母若真予给你,还不知是在埋汰谁呢?”
太后立马托起薛映安替下的金翠头面瞧了瞧,见那头面虽亮灿夺目,可镶接的技法确是稍有粗糙,薛映安这般年岁的人瞧不出好歹,可是她又如何瞧不出这确是不出自宫中巧匠之手,于是当下便内里微凉。
不过她并不是心疑那相府小姐栽赃了齐妃,而是一时想了个通透,想来是齐妃早就买通了传旨太监,这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她暗中记下此事,日后定会着宫人打听这传旨之人,断了齐妃眼线,只是如今只盼着这薛映安是个稍有伶俐的,莫蠢傻到毫无证据的死咬齐妃不放。
薛映安待齐妃唱作之后,却让面上更惶恐了些:
“娘娘明鉴,映安怎的会做那般不知好歹之事,实是先前传旨的公公告诉映安,是宫中的贵人托了他赐映安衣物首饰,又特意告诫映安慎言小心,映安这才觉受长辈关怀,下意识地联想到娘娘,如今看来,是映安寻错了主,望娘娘莫介怀于心。”
若薛映安直指着头面是齐妃手笔,待会着来太监询问,定是换来个矢口否认,她难保不会落得个胡编乱造的坏名头,可她偏生不直说这头面是谁人送的,如此怎会给齐妃留有召见传旨太监的机会。
见齐妃话语噎在喉间,薛映安复又换上感激模样,徐徐又道:
“至于这头面,娘娘想的是她工艺不及御物精细,可映安却禁不住念着这头面的心意,古人言:千里送鹅毛,是以物轻情重,就算再小的事物映安也应挂念着,映安又如何会指此物俗气?更何况这头面用的是足金整翠,价值已然不凡,如今映安莫名收了这等贵重之物,此下只觉心头惶恐,唯想问一问那位传旨公公贵人是何人,好略备薄礼,亲自感激才好。”
那太后听后,内里顿时便舒畅了不少,无想这薛家小姐倒是个颇有聪明劲的小滑头。
这薛映安与她的做法截然相反,不是嫌弃这金翠俗气,而是分外感激,她句句表明礼轻情重,分明是让齐妃就算否认这头面是她送的,也落不到甚么好处。
不然那齐妃明面上一口一个姨母侄女的,端的是情义深厚,可为何侄女儿头一次进宫表现得还不若外人,连个提醒都是不捎带的呢?
随即她又点明这头面虽说工艺不是出自宫中,却又不忘说着头面价值斐然,一来暗提醒这不是寻常嫔妃能拿得出手的,送来此物的人定是有一定身份,二来又悄然提醒既不是御物,便可从宫外查起,若是打这贵重头面,多少是会给人留下三两分印象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她提着那传旨公公,如是那公公帮衬着齐妃递物什,虽不合常理,可念着血脉亲缘,圣上终是会体谅的,可偏生齐妃否了是自个手笔,那那位送了薛映安金翠头面,却又不留名的贵人的用意,便惹人深思了,更何况圣上这头下了诏书,那头就送了礼信,岂不是明摆着这公公值得深究吗?
齐妃的闷气绞得她内里生疼,偏生面上还要做出错怪薛映安的歉意模样,更是让她难受的紧。
可纵然如此,一旁的圣上也对她冷了面色,一个连年岁尚轻,少有照面的血亲侄女都容不得的,又怎会是甚么宽仁厚心之人。
,但凡是流着那贱人血脉的,皆是和她不对盘的……齐妃咬了咬自个舌头,方才让脸上不露异色,她那头面本是给这小贱人的下马威,无想她竟是个嘴利的,竟是寻着了她空子,倒打了她一粑。
不过这般也不妨碍……齐妃眼里皆是阴狠,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引薛映安前来的青衣宫女,复又移开了目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https://www.tyvxw.cc/ty16245/5374569.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