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露威 1
薛映安终究是经过大风浪,虽然内里多了些慌,可是面上却是无显的,她稳稳地端坐在那儿,言行举止,无一不是礼数周全。
萧策瞧见小姑娘那正襟危坐的模样,知她定是在等自个的动静。
小姑娘向来重礼是个重礼的,他纵然心里头想与她更亲近些,却也不会在这人多嘴杂的衙门面前有失分寸,以免招致小姑娘埋怨。
于是待轿夫打起了轿帘,他便向着薛映安勾了勾唇角,然后又回了素日那般冷峻严肃的模样,先行一步下了轿。
平日萧策穿着随意,最常使的便是一身黑袍,自不会招摇半分,可今日他偏生下朝后便急急赶来,蟒袍玉带,端的便是万分尊贵,倒是一下子便言明了他的身份,有眼力的当下便屈身拜倒,高呼诚王千岁。
当今圣上亲封的亲王自不是独有萧策这一位,纵然萧策是今上胞弟,可按矩不能越了礼数,因此袍上依旧和其他亲王无异,绣的仍是五爪九蟒。
可为何伶俐的人能把这萧策与其他亲王区别开来,还得益于他与众不同的气势,另些个亲王虽也是高高在上,尊贵不凡的气派,可为博得许些贤名,再荒唐的人也会多少露出亲厚的模样。
唯有萧策,却偏生反行其道。
薛映安透过被轿夫半打起来的轿帘,向外看去,便见众人俯跪在地,独有他身姿坚挺。
他黑眸一扫,却不安抚战战兢兢的众人,冷然道了句“起来”,便再无二话,刑部司主事孙邵亲迎,他虽未摆甚么盛气凌人之姿,却是连客套也免去了。
当即领着孙邵,便向衙门走去,他走的极快,脚下生风,连带着华贵蟒袍翻卷起凌厉的弧度,和着他那冷峻的面庞,锐利若鹰隼的黑眸,竟若煞神似的,让人大气也不敢喘。
见此情形,薛映安深幽的桃花眸,却多了一丝深意。
都说这诚王萧策性子太直,生得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又向来与臣子无甚私交,倒是可惜了如此尊贵的出身,可是细细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明哲保身之举。
他系太后嫡出,圣上胞弟,身份已然是贵不可言,可他偏生又手握兵权,旗下精骑良多,纵然今上是难得的开明贤主,可若不是萧策不贪墨权财的做派,只怕也早惹了圣上忌惮。
皇家哪有甚么亲情可言,君便是君,臣便是臣,乱不了纲常。
薛映安思忖了稍许,方才作罢,而外头轿夫是薛家人,知自家小姐不想出甚么风头,待萧策行了一段距离,这才出声轻唤:
“小姐。”是提醒她下得轿了。
称心和扶桑利索地下了轿,一左一右地随侍在侧,薛映安将手轻搭在称心手上,悄无声息地迈开步,一点儿动静都没闹出。
不过她这副低调的做派,这有心之人,自是看不下去了:“薛映安,你好生恶毒的心肠!”
那声音连哭带嚎,分外凄切,好似夹杂着无数的冤屈,直叫人的心肝也颤了两下,薛映安循声望去,当即便唇角轻勾,却是笑了。
这不是张氏,又是谁呢?
走在前头的萧策听到这哭天抢地的叫声,也拧着眉,向声音处看去,只见一身着玉兰色锦裙,梳着高鬓的妇人,怒骂之后,便在那般凄凄切切地哭呢。
主事孙邵见萧策停下脚步,只当他是在恼那无礼妇人:
“殿下,下官也是无法呀,那妇人在衙门外喧闹,下官也想派人阻拦,可底下人一靠近那妇人,那妇人便说官府畏惧相爷权势,要徇私枉法,底下人真真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之这儿本就是闹市,来往布衣,行商走贩,皆是爱听权贵热闹的,当下便将那张姓妇人团团围住,让下官们近不得身。”
孙邵一面说着,一面赔笑,他是四品官吏,上下早朝虽与萧策打过不少照面,却是一次也未交谈过,倒是摸不清他的脾性。
孙邵讲得细,可萧策是连分毫情面也不给留的,当即薄唇紧抿,却是冷哼一声:
“官府重地,连一介深宅妇人也可闹腾至此,孙大人当真是处事谨慎,仁善勤政啊。”
萧策遇上元慧那事,本就疑心官府还有用心险恶之人,如今见堂堂四品刑部主事,却奈何不了借居相府,青楼出身的一介侧室,难免不会另起想法。
孙邵一听,内里暗叹真是冤得很,他与顶头上司刑部侍郎赵义可是一类人,面上皆是一碗水端平的中立派,实则却偏颇权贵,为自个寻得好处。
想想也知,他怎可能放着一品丞相的嫡女不讨好,反而放任这低贱妇人满口胡言,只是这张姓妇人已在大庭广众下污了相府小姐名声,他若肆意处置,岂不更是落了人口实。
只是这些话,孙邵如何敢说,见薛家小姐也亲临了衙门,告罪之后,当即吩咐底下人,将那张氏带过来,开堂即审。
可这诚王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还未等他吩咐,却已抬手拦了他。
孙邵不明其意,只得与诚王一同面向张姓妇人那方向,原是那相府小姐中途改了道,竟向张姓妇人处走去。
张姓妇人处,已围了不少好事之人,密密麻麻地,人数自是不少,那相府小姐却仅携了两个丫鬟,相较之下,着实渺小单薄。
可却无人能将她忽视去,分明是如花娇颜,身量也是极小的,可周身却偏无一丝娇弱之气,那正红色的曳地望仙裙理应给她添几分暖色,却终究拧不过那若寒潭的眼眸,清清冷冷之余,又端的是沉稳大气。
好事的布衣哪见过这等阵仗的姑娘,下意识地在她的凝视中退让,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有眼见的,当即有个不怕事的二流子见她好相貌,便刻意地往前一站。
莫说是大家闺秀,就连寻常女子,也因忌讳,要和外男避上几分,这二流子等的便是相府小姐作怒,到时他在趁机调笑几番,岂不美哉。
这诗书细养出的大家小姐,哪能说得过他这个市井上混迹已久的油条子,这二流子禁不住打着如意算盘,当下便皮着脸,做出嗅闻薛映安身上香气的模样。
至于诚王在此,那又如何,莫说是诚王,连天王老子他都是不怕的,他无爹无妈,偷鸡摸狗的长大,别的本事没混出,倒是混出了一身好胆,最多不过便是个死字,不是说什么花下死,当鬼也风流……他重投一次胎,指不定能混个世家少爷做做。
更何况这大路便是拿人走的,总不能因他恰好挡了相府小姐的道,神色不够持重,就要要他的命吧,这二流子当即便流里流气地一笑,浑浊的眼令人生厌得很。
是人都可以瞧出他的不良居心,可薛映安偏生不恼,也不怒。
她的神色甚至无分毫的变化,眉眼间自是波澜不惊,有人拦着,她也不觉受了折辱,让一让便是,再拦,再让……如此反复几番,她终是停了脚步。
“薛小姐,巧啊……”那二流子笑得更无赖了些,可话还未出口,却被薛映安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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