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用心

　　

　　看着薛映安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那张氏不禁气得直打颤。

　　只是周围的仆从并未完全散去，她索性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由玉萍、玉漱两个丫鬟扶着，慢慢走入厢房中，以掩饰心中的恶意。

　　可待房门一关上，张氏便再也克制不住了，眼底深重的恶意扭曲了她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庞：

　　“那个小贱蹄子，那个该被千人枕万人骑的小贱蹄子，老娘总有一天要让那个小贱蹄子跪在地上，给老娘舔脚……”

　　她一面咒骂着，一面用力扯过玉萍，撩开那丫鬟的衣袖，死死得掐着丫鬟手臂上的嫩肉，直把丫鬟掐得止不住的痛呼，然后用锐利的指甲在丫鬟白皙的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玉萍敢怒不敢言，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张小脸哭丧着，却又不敢真正哭出声。

　　都道这张氏温婉贤良，又宽厚待下，又有几人知道她内里是这般恶毒的货，在这相府里知道这张氏真面目的，恐怕只有她们几个贴身大丫头吧。

　　玉萍用力抹了一把脸，自从她被分到张氏的院落后，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她不及玉莲和玉漱机灵，那两丫头会讨好张氏，慢慢地便成了张氏的心腹，而她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受气包，但凡张氏，甚至是玉莲玉漱受了甚么委屈，都会用她来解气。

　　她心里自是恨极了张氏的，只是由于张氏一直防备着她，让她即便是知道张氏私底下做了不少龌龊事，也找不出半点证据。

　　再加上相爷和小姐向来又善待这蛇蝎心肠的妇人，久而久之，玉萍便断了揭发这张氏的心思，只能拼命讨好她，算是苟且偷生。

　　可如今看大小姐对张氏的态度，只怕是张氏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玉萍低着头，那张氏和玉漱两人自然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全当作这没眼见的小蹄子被吓破了胆，一时也没去搭理她。

　　那张氏怒气一过，便觉得有些疲乏，这年纪越长，身体也就不那么顺心了，玉漱向来是个伶俐的，见张氏神色不对，立马将她扶在靠椅上坐下，又帮她一一取下头上的珠钗。

　　张氏闭目思忖了一会儿，但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睁眼起身，玉漱反应不及，手中的珠钗正好勾住张氏的未完全散开的发髻，用力地扯下了其中一小缕头发。

　　若是放在平日，张氏必定会大发雷霆的，但今日她没心思追究这些小事的罪责，连头上的疼痛都忽略了，她向玉漱使了个眼色，示意将玉萍赶出房中。

　　玉漱自然也不客气，当下便将离门极近的玉萍猛地一推，惹得这丫鬟又是一踉跄，竟直直地跃过门槛，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幸好台阶不高，玉萍虽跌得痛极，不过除开身上的几处擦伤，倒是没甚么大碍。

　　身后的房门已经关上，她这才放任自己捏紧拳头，缓缓起身，再次转过头的时候，眼里饱含着不甘，委屈，恨意……可是看着看着，她又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玉萍将头一侧，正好看见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想要藏起来，而发现自己行踪暴露后，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眼神也分外的游离，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玉萍细细打量了下小丫鬟的周围，发现那小丫鬟恰好站在厢房的窗户外，原本禁闭的窗户还被开了一条细缝。

　　她虽不及玉漱等人聪慧，但到底也不是个傻的，当下便明白小丫鬟是在偷听，可她并没有出声，反倒将头低下走远，全当作没看见的模样。

　　那小丫鬟看了看玉萍的背影，眼珠转了转，放心地重新俯身，仔细打探房内的动静，至于心中则又有了另一番计较。

　　房内的张氏和玉漱自然不知外边的情形，见玉萍已被赶出去，言谈间更是毫不设防。

　　“也不知薛映安那贱蹄子到底是得了什么消息，如果我知道些什么，多少也能想出些法子，偏偏如今我一无所知地被软禁在这儿，可不是只有白白挨打的份吗？”

　　玉漱赶紧上前去搀住她，宽慰道：“老夫人做事向来都谨慎，大小姐那个毛娃娃，哪能真对付得了夫人呢？最多不是道途听说了什么，一时逞小孩子之气罢了。”

　　她说罢，便替张氏抚了抚胸口，张氏的眉梢终于稍松了些：

　　“你向来都是个会说话的，若真能像你说的这般，那就是再好不过了，但今个我看那贱蹄子的神色，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行，我总是放心不下，待会你悄悄混出去，去替我瞧瞧。”

　　玉漱正准备点头应下，而张氏想了一阵，又改口道：

　　“算了，还是过几日再去，那贱蹄子临走前加强了守卫，应该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这一遭，若是此时出去，只怕是会被人逮个正着……但愿那贱蹄子用的只是激将之法，对具体之事实则知之甚少。”

　　然后她便紧紧地盯住玉漱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记得打探消息的时候，顺带去提醒一下账房，告诉他只要我们都咬死不松口，那贱蹄子自然抓不到甚么把柄，若是把我供出去，一来那贱蹄子不会轻饶他，二来他也得不到半点好处。”

　　玉漱细细地听着，一概都应了，而张氏此时也疲乏不堪，来不及宽衣就倒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方外偷听的小丫鬟见里间没了动静，当下便偷偷溜出院子，而院外的侍卫们似乎早知道小丫鬟在做些甚么，竟然无一人阻拦她。

　　小丫鬟出了东院，便直直地奔向薛映安的住所，此时薛映安正好开始用膳，见她来了，却没有半分的吃惊，也没让她在一旁等候，而是放下手中的木筷道：

　　“可是有打听到了什么？”

　　小丫鬟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方才所听之事一一道来，然后细察薛映安的脸色，发现她的眉目间依旧清淡平和，哪还有面对张氏时半分的凌厉和怒意。

　　那小丫鬟不免有些好奇，为何自家大小姐面对张氏不敬时表现得那般恼怒，可私底下听那张氏确有龌龊之后，反倒变得这般平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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