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伶俐

　　

　　赵义听后，了然一笑，这底气已有了七八分：

　　“薛小姐您的谨慎，可帮了本官大忙，等到案子水落石出的时候，我再派人告知您消息。”

　　薛映安听出他话中已有去意，当下也有礼有节地站起身，轻轻一福：

　　“大人您是为小女子之事操劳的，小女子只能算是帮了自己，又怎能算得上帮扶了大人。”

　　赵义乐呵呵地一笑，顺势站起了身，跟着作一了揖，算是回了礼，然后便领着一众官差，跟着领路的丫鬟出了府。

　　待他出府不久，方才想起，他连昨日相府遭刺客的地儿都未曾瞧过，但转念一想，既然其中一蒙面人的相貌体态都知之甚详了，也犯不着再多此一举，于是径直向那瑞安书斋寻去。

　　而这边的薛映安，待赵义离去之后，也遣走了看热闹的众人，仅仅只留了李源几个，唇边那比平日柔婉了许多的浅笑也不见了踪影，徒留了许些清清冷冷的弧度：

　　“做得不错。”

　　她的语调是那般轻缓平和，太过清淡了，反而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可是比之之前的端庄淑婉，她似乎天生便该如此神色，高高在上的俯览众生，不喜也不怒。

　　李源不禁看着她，不明一个女子为何会这般多变，但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深重，薛映安将头一转，直直地向他看去。

　　李源心下一怔，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微微上挑的桃花眸本应潋滟着最无尘的秋水，可她的眼，却像是树林深处最不可见底的深潭，既无风带去涟漪，也无光穿透水面。

　　寻常的女子被男子打量，多半会娇羞地低下头，如若觉得对方身份过于卑微，或是为人太不讨喜，也至少会流露出不屑或恼怒的神色，但她的眼中却无丁点类似的情绪，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盯着你，不闪躲，也不会先行移开视线。

　　明明没有半分的凌厉，却让人只觉无处遁形，李源慢慢将头垂下，脸上早已没有面对赵义时那刻意谄媚的笑，有的只是真正的恭顺谦良：

　　“大小姐谬赞。”

　　薛映安重新执起茶盏，茶汤的温度大多已经散去，只余几许微微的热度，泡的时间久了，茶汤早已暗黄，但她似乎并没有察觉，轻啜几口后，这才放下：

　　“我这话倒不是客套，若非没有你们的机灵，这事也不能成的这般顺畅……费些口舌便能折那妩儿一条臂膀，这笔买卖倒是不吃亏。”

　　李源低下头细想了几番，终究还是有几许疑惑：

　　“大小姐，为何不能连着将那妩儿一同折去？您曾说过，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如果能想法子让那瑞安书斋的掌柜邱林，当着刑部上下的面招供，岂不是更好些？”

　　薛映安轻轻勾了勾唇道：“这世上之所以无撬不开的嘴，是因为这人皆有弱点，找到了他想要什么，畏惧什么，关心什么……又何需担心对方如铜墙铁壁般不可击破。”

　　她顿了一顿，分明是在笑着，却又无端让人觉得一丝寒意：

　　“只是若想撬开一张嘴，除了用什么法子，让何人来撬，还要考虑有没有旁人作梗，允不允这书斋掌柜再开得了口。”

　　李源心下一惊，旁边的几人也纷纷抬起了头，其中那在薛映安审问小厮时手拿菜刀，名叫王霄的男子，这次也忍不住粗声粗气地问道：

　　“您是说……这样的话，那二皇子的胆未免也忒大了些，不过他既然有能耐在刑部大牢杀人灭口，怎的不直接派人劫了狱，多一个更忠心的手下岂不是更好？”

　　薛映安嗤笑了一声，却不是在笑这王霄，而是在回忆着什么：

　　“萧弘烨这人的秉性，如今你们除了知道他野心勃勃，其余大抵都是不知的，他所看重的人，是有用且能为他所用的，这二者之中可是缺一不可。”

　　“如今那掌柜邱林的样貌此刻应被官府张贴了出去，不多时便会闹得满城皆知……你说萧弘烨拿这邱林还有甚么用处？放在暗处做事？仅仅只是文武双全，在他看来是不够格的，比起大费周章的劫狱，他自然会选择一杀了事。”

　　她素净的小脸因为故意涂抹了香粉的缘故，看上去是那般苍白，可愈是这样，愈是显现出她不近人情似的冷凝。

　　看见她这样的神色，众人自然不好开口质询，但心下却是半信半疑的。

　　自家小姐就算再怎么才智无双，也终归只是金钗之年的女娃娃，而那萧弘烨若真像她所说的那般胸有城府和狠毒，又怎会轻易地被她看穿了去呢？

　　这些人的面色，自然被薛映安收进了眼底，她也不急着作解，事实如何，几日之后自会有定论。

　　唯一让她可惜的是，她的威信大不如从前，每每做一件事，都要解释上大半天，若是事事都要如此，那她拿什么和那些手握重权的人相争？

　　李源是个人精，虽然薛映安面上没明露出什么，但他直觉她心中多少有些不舒爽，他本想下意识地打打圆场，却又听薛映安道：

　　“你们还有甚么疑惑，今日只管道来便是，但我尚有一个条件需要你们记得，若邱林的下场与我所料的一样，你们要做的，就是收起对我任何的质疑。”

　　薛映安向来轻缓的语气中，难得的带上了强硬，众人自然不敢二话，喏喏地应了，只是却竞相显现出一副不敢多问的样子，让这偌大的堂厅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这气氛着实怪异的很，唯有李源，再这样的情形下方敢再问上一两句：

　　“大小姐做事，自然有大小姐之理，只是下奴看不明白，既然您已经知道那邱林供不出妩儿，也暂时没有法子将妩儿拖下水，为何还要报官说刺客是两人，又详讲了那妩儿的身形体态？”

　　薛映安轻轻一笑，眼神似是在流转让人捉摸不透的幽光：

　　“你可曾记得，那小厮说的这妩儿的面上身份是甚么？”

　　他记性好，当下便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那二皇子的贴身丫鬟。”

　　“在相府里安插的眼线一下子被拔除了好几个，一直跟在身边的丫鬟和可靠的底下人，又突然间成了刺客……你是个聪明人，只要想想你若是那萧弘烨会做些什么，那你自然能明白了。”

　　薛映安缓缓地道出最后一个字，趁着李源埋头思忖的时候，她便站起身，仅仅只领着称心和扶桑，向着堂厅外走起。

　　她的身形是那般纤细，却流露出让人不可轻视的大家之态，胸前的赤金盘螭璎珞圈本算是金饰中的轻巧之物，可是她的步伐稳当得很，以至于璎珞圈上小小的铃铛都没有分毫的晃动。

　　就在她一脚踏出门槛的时候，李源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向着薛映安的背影高声道：

　　“小姐深见，好一招引蛇出洞啊！”

　　这本能算得上失礼，不过薛映安却笑了。

　　但她并没有回头，而是将另一只脚也迈出门槛，正红色的百褶如意月裙微微晃动了两下，转而便轻轻垂下，远远看去，就像凝在那儿的一团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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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可以猜猜最后那是什么意思，当然猜不到也没关系，下一章就会解释，而且下一章还要惩治一个人呢，崭新的手段即将上场~请继续支持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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