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御下
看着季忠忧心忡忡地目光，薛映安心头倒是一暖，她不谈那刘婆子，而是岔开话，语气也微微缓了下来。
“忠叔，你可将拿着我信物的那位壮士安排妥当了？今日出府遇上些小事，他出言相助，又差点因我遇险，难能可贵的是没有一丝畏惧，稍加教引，应该是个妥当人。”
季忠细细看了看薛映安，见她看上去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重新恢复了以往谦卑的模样。
“老奴已猜着那壮士有些特殊，原想着将其直接安排在手下做事，也比寻常仆从的待遇更好些，可那位壮士却是不愿的，他说自己天生力大，又大字不识，做那些太细的活儿反而笨手笨脚，便自个请愿去当个看家护院。”
“天生力大？”
薛映安倒是抓着重点，饶有兴趣地问道。
季忠只当她是有所怀疑，便一一解释起来：
“老奴原来是不信的，就找来几个磨盘，想试试那壮士，可他不仅轻而易举地举起了磨盘，还在放下磨盘之后一脸意犹未尽地找到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大树，将之轻轻松松地连根拔起，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神力之人。”
薛映安不由得感慨了她的好运气，前世她招贤纳士时，总要花大量的心思去揣摩能人的想法，然后慢慢投其所好，方能为她所用。
而今日这般轻易地便招来此等异士，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只是那大汉并没有接受过后天的培养，空有一身蛮力，却连之前的暗箭都不能躲过，就算她现在令人进行教导，只怕也错过了习武学最适合的年纪，着实有些可惜。
身旁的扶桑似乎看穿了薛映安的想法，悄然上前一步，在她的耳边轻言道：
“主子毋需担心，天生神力之人大抵骨骼清奇，即使修习武学的年岁较大，也能有极好的造诣。”
薛映安点了点头，示意扶桑说下去，这方面是她的专长，既然她如此料定，想必也不会有错。
“旧时有一威猛大将，善使锤，传言他铁锤一抡，便能使数十人落马，那大将原本也是个山野莽夫，整天游手好闲，却力大如牛，后来他迫于生计从了军，而立之年方才步入武学之道，却也能从万夫中脱颖而出，成为一朝名将。”
薛映安心下一喜，一张净白的小脸终于带上几许明媚，她的脸上不施脂粉，本应是极其素淡，可她一笑，便是那般熠熠生辉，让旁人移不开眼。
“这可就极好了，想必你修习的功夫不适合他，倒可以寻求外公对他指点一二，只是不知那壮士来这相府，究竟是想寻个跳板，另谋他路，还是真真想在我这儿立足，倒需要好好计较一番。”
她虽是笑开了，眼里那抹深意却是不少，她和那大汉无非只是一面之缘，实是谈不上了解，虽现下觉得他老实忠厚，不过人心这东西，最是善变的。
特别是像大汉这般有天赋之人，难免在日后被更多的人招揽，当从现下的一贫如洗，再到权财在握的时候，又有几人能保持当日的初心？
更何况，太多的男子受身份地位的限制，的确会对她这样的名门贵女尊重有加，却有所谓的“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念头，断然不会真心愿为一个女子所用。
如此，薛映安口中的计较，自是要考验那大汉的心性，同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施以好处，慢慢地得到他的忠诚。
反之，若是那大汉另有打算，她虽不会强人所难，却也不会花心思栽培他，更不会找人提携，顶多以后做个门面，也能算作知遇之恩。
知她尚在思量，扶桑和称心自然不会去打搅她，管家季忠倒有些担心这扶桑的来历。
看上去虽不是什么不三不四之人，只是这底细终究是不明的，大小姐虽聪慧，就怕阅历太浅，被心思叵测之人给骗了去。
再看看称心，这小丫鬟打小便跟着大小姐，在府中自是有几分份量的。
可是看到那女子突然得大小姐的礼遇，她不仅没有半分嫉妒，也没有地位受到威胁的岌岌可危之感，反而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是让他这老管家越发看不透那扶桑了。
季忠寻思着将此事也告之相爷一声，让他来把把关，当下也并没有开口，谁知远远地突然传来妇人的叫骂声，细细一听，可不正是那刘婆子。
薛映安脸一沉，领着一众仆从循声走过去，便正好瞧着了一出闹剧。
那刘婆子抱着一个首饰匣，正在地上撒泼打滚，一边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裤，一边止不住地干嚎，周围四五个家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呢。
老婆子倒是眼尖，几下便瞧着了她，竟是扑腾扑腾地连滚带爬的要扑上来，嚎得那是越来越大声了。
“小姐啊，我的好小姐，您要为婆子我做主啊，这些个下作东西，打着小姐您的名号，把婆子我的老命都去了半条，险些连老婆子的一点棺材本都没了啊。”
还没等这刘婆子近薛映安的身，扶桑便闪身上前去，便把婆子一脚踹得老远。
旁人只瞧着那老婆子壮硕的身体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只有刘婆子自个儿才能体会那力道，她只觉得一块巨石猛然压在她胸上，硬是让她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翻着白眼说不出半个字。
季忠倒也怒了，这刘婆子平时在内院伺候大小姐，不大和他打交道，今日一见，却是个这般没眼见的玩意儿。
大小姐断然不会无缘无故便发作，这婆子定是做了什么混事惹恼了大小姐，可她赔罪的事一件没做，还有脸在这儿撒泼，若是传出去，不知外人怎么瞧相府，连小小一个仆妇都治不了。
只是大小姐亲自着人拿这老妇，季忠自然不能先行给她治罪，只能将这气先出到家丁头上。
“不是叫你们把人带去大小姐院落，怎么让她在这儿胡搅蛮缠？四五个壮年人，平日银钱没少拿半分，饭没少吃一口，如今制她一个老妇都制不住？”
那些个家丁看向季忠阴沉的脸色，和自家小姐面无表情的小脸，倒也是倍感委屈：
“大小姐，管家，不是下奴不拿这刘婆子，实是这婆子忒能折腾了，先是说自己是服侍小姐您的老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姐铁定不饶下奴们，见此不奏效，她就脱了外袍，还撕扯自己的里衫，栽赃下奴们非礼，下奴们都是未曾娶妻的，可担不得这等名头啊。”
“闭上你们的狗嘴，说得好听点你们叫无能，不好听点叫阳奉阴违，看你们平时都还算老实，如今却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们有何用？况且大小姐尚未出阁，你们一口一个娶妻不娶妻的，也不怕污了大小姐的耳朵！”
季忠厉声喝止，相爷小姐一向善待下人，他这可做管家的有很少有声色俱厉的时候，如今看来，这人都是贱骨头，不好好敲打一番是不行的。
季忠跟着薛相已久，关键时候气势自然是有的。
这一席话说得家丁们冷汗涔涔，赔罪不止，他们几个倒不是有甚么坏心，只是见识有些短浅，难免有时坏了规矩。
薛映安轻轻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个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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