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的目光迅速地将花园扫视了一遍，然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小洋房。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门窗和里面的窗帘依旧如故。为此她产生了疑问：难道住进的新主人和自己的性格、爱好完全一致吗？她非常期待见到这里的新主人，可能新主人就是第二个她，不然这里不会没有一点儿改变。走遍了大半个花园也不见有人，住在这里的人依然是孤独的。她觉得这多么像曾经的自己，没有任何方向和支点的人生。想到自己以前的那段生活，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住在别人为自己买的房子里，什么也不干，只是为了和别人谈情说爱。她在为自己而感到悲哀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的悬崖勒马感到欣慰。与她一起住进这片别墅区的一些人。死的死、走的走，还有一部分依然无奈地被包养。比起这些人，她是无比幸福的。

　　许久，她的思绪终于回到了原点。不再为自己的过去而伤感，不再为依然还在过被包养的生活的人而悲哀。她非常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在若大的花园里穿行，酷似一个梦游者。也许是没有找到一个与新主人会面的绝佳方式，以及该如何与其进行对话而不被怀疑。万一她没有勇气面对这里的新主人，并会悄悄溜走。此行的目的，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这次来上海，到玫瑰园只是很顺道而已。以后，在苏北的生活将会越来越安逸。很久以来，她都是在和宿命抗争，苦于没有正确的方法。而现在，她的生命力得到空前的释放。处理任何事情，将会比以前更加充满自信，再也不会唯唯诺诺。

　　她向房子的大门望去，看不清门到底有没有上锁。她只好走近了再看看。于是，向以前的家中走去。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她的整个神经，印象却又久远。心里在寻思着，见到陌生的新主人应该如何介绍自己。走近了，门的确没有上锁。推开门进去应该很容易，她却没有。此时表现出来的是性格中隐藏着的沉稳。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远处有一个人在关注着自己。那就是龙泰，躺在一颗梧桐树下的藤椅上休息。独自一人，面露些孤独的神情，目光在某个点正好落在自己的家门前，却寻觅到她的身影。龙泰，因此会感谢上帝。一直以为，自己在有生之年都无法再见到她。龙泰比以前更显老态，面对她的到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泰瞪大了眼睛，用手轻轻地揉搓了几下。肯定她是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而非眼睛感觉朦胧时所产生的错觉。龙泰迅速地从藤椅上竖起身子，并站立起来。眼神中充满着惊喜，却依然闪烁着爱的光芒。旁边的这颗梧桐树，是建造这栋别墅时所栽。已经快十年了，从一颗小树苗长成了一颗可以在旁边休息纳凉的大树。他们见证了它的成长。她住在这里的时候，常常忽略了它。他们更喜欢盛开在这里的鲜花，对它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如今，龙泰正视它的作用。在骄阳似火的夏天，鲜花不能带来半点儿凉意。而梧桐下，却成了休息、纳凉、呼吸新鲜空气的宝地。龙泰忍着骄阳对自己身体的烘烤，向她走去。嘴里并喊着：智苑！她对着门的脸转向了龙泰的方向。熟悉的声音让她有些惊诧。她未曾想到，他们会在此见面。面对那个熟悉声音的呼喊，她未做出任何反应。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也许是在脑细胞里搜寻着有关曾经的记忆。龙泰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捧着她的双肩。并说，智苑！你怎么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终于把你等来了。面对这样的言行未做出亲昵的反应，只是一个熟人站在她的面前而已。

　　太阳烘烤着他们的身体。龙泰将她带到那棵给自己带来凉意的梧桐树下。让她坐在藤椅上，自己却蹲在旁边。非常急切地想知道，她这段时间的去向。

　　龙泰说，你还好吧？这一年多的时间，干什么去了？

　　她说，我去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原来寻找自我是需要勇气的。你呢？

　　龙泰说，我被卫彦民骗了，他坑得我几乎一无所有。再加上世界金融危机的爆发，我才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我的公司彻底破产。不动产都抵押给了银行，可还是无力挽救我的公司。

　　龙泰的言语虽然非常简单，她却明白了，那段时间他为什么一直不来玫瑰园的原因。难怪连米娜也找不到，原来是在对付卫彦民。卫彦民当时做假账，吞并了公司的货物。三家公司都是在做外贸出口。金融危机爆发后，又逢卫彦民搅局，对外销售出现了严重的问题。逐渐支撑不住了，终于破产。不经意间，玫瑰园成了龙泰最终的归宿，竟然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当初的目的，是想在有生之年和她一起在这里度过。可是，龙泰来了，她却离开了。一个人曾经孤独地守在玫瑰园里，后来米娜搬过来相陪，夫唱妇随的。米娜还带来了他们共同的最后所剩不多的积蓄。这些积蓄能够让他们无忧地度完余生。证明米娜是爱龙泰的，落魄到如此地步也不曾想离开。以前的愤恨、闹腾、还有独自旅行。全是龙泰对米娜不忠时，米娜所做出的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反抗而已。

　　他们在那棵梧桐树下尽情地交谈着。米娜丝毫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不久，米娜从屋子里走出来。喊着，龙泰！吃饭了。米娜的目光迅速地落在龙泰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令米娜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其曾经许愿让那个女人永远不要出现。梧桐树下，他们的交谈悄然而止。坐在藤椅上的她站立起来，目光投向龙泰。也许，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决定要离开，一声不吭地向大门走去。龙泰发觉她要离开。不禁喊道，智苑！别走！回来陪我好吗？她停止了离开的脚步，却并没有回头看一眼。龙泰的步伐迅速地走上前去，一把拉着她的手。或许内心依然残存着爱，不想放弃她。一系列动作和表情足以惹怒在一旁的米娜，对其再次造成伤害。也许，她是在乎米娜的感受。看了米娜一眼，更想和他们做一个了断。她说，把你的手拿开吧。我和米娜两个，你只能选择其一。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去考虑一下。龙泰点点头，并没有松开她的手。相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龙泰自从公司破产了，一直过着消极的生活。再也不想所谓事业上的事情。守在玫瑰园这么久，只是为了要等待她的出现。一直都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龙泰不希望，她这次回来这么快就离开。依然希望过着，像从前一样的生活。米娜朝他们走过来，步伐很慢。眼神中充满了怨恨，愤愤不平地来到他们面前。场面有些尴尬。

　　她望着米娜说，其实生活已经帮你做好了最好的选择。有个人一直愿意这样守护着你，说明她是爱你的。

　　龙泰说，可是，我不想失去你。别离开这儿，好吗？

　　她说，我和米娜只有一个可以留下来。

　　让米娜走，是绝对不可能的。米娜的手上还有一笔资产，足够他们度完余生。如果米娜走了，势必会带走这笔资产。龙泰的生计就成了一个大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没有斗志和事业心了，只有一颗老去的孤独的心。龙泰慢慢地将她的手松开，也许考虑清楚了。要放手，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十分不舍地看着她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玫瑰园里。她知道，龙泰选择了米娜。因而感到轻松，这段感情彻底告终。

　　她回到了饭店。就餐高峰期，所有的人都在忙。只有刘玲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独地望着外面。刘玲看见她回来了，下意识地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尽管大上海无比繁华，令无数人向往。刘玲此刻只想回到苏北，当初自己随她从苏北来到上海时，并不知道何时才能够与她一起回到苏北。刘玲来上海是要找妈妈的，却要带着失望离开。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并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扑倒在她的怀里抽泣着。她在内心对刘玲产生了更深刻的同情。片刻后，她让刘玲坐下来。并拿出手机，找出了刘玲母亲的电话号码。看了一眼可怜的刘玲，她决定再试着拨打一次刘玲母亲的电话。这次的情况更加糟糕，居然停机了。难道这次上海之行，刘玲注定是失望而归吗？这件事情，她们都看不到希望。为了安抚刘玲低落的情绪，她只好在上海多逗留几天。

　　她说，刘玲。我们在上海多玩几天，等你妈妈交了话费，手机就能打通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妈妈说话了。还能见到她呢！告诉老师，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妈妈？

　　刘玲说，我已经不记得了。妈妈长什么样子我现在都忘记了。

　　她说，如果妈妈站在你面前，能认出来吗？可怜的刘玲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她又说，你家里没有你妈妈的照片吗？刘玲依然只是摇摇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她为刘玲感到痛惜。这次上海之行就算找不到其母，也应该让她享受一下游玩的快乐。随后的几天，她会带着刘玲玩遍上海可玩的地方。她觉得这是自己唯一可以为刘玲做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刘玲已安睡。她望着眼前的一张小脸，悄悄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走到阳台边，轻轻地拨打刘母的电话号码。依然是停机状态，她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无奈。在心中默默地为刘玲犯愁，一个毫无归属的幼女。

　　天亮了。她排除了一切心理和环境的障碍。冒着酷暑陪刘玲去了附近的一处游乐场。这是刘玲第一次来到游乐场。面对摩天轮，刘玲只有惊呼的份儿。还有很多好玩的刘玲都是第一次见到过。此刻，刘玲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她让刘玲一一进行了体验，并得到了久违的快乐。她在想，到大型超市去闲逛对刘玲来说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甚至到百货商店里也能让刘玲大开眼界。总之，这次刘玲来上海。就算找不到妈妈，也可以增长不少见识。给其灰暗的童年增添些许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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