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许无言拿着青黛的绝笔书信，准备奔赴锦贵妃的锦荣殿。可是她一脚刚踏出茉白阁的殿门，就见到门外齐丽的仪驾，齐丽打量着无言身上的血迹和脸上未干的泪痕，迟疑道：“颜姐姐，她当真自尽了？”

　　无言未反应过来齐丽的异常，怔怔点点头。齐丽面容悲痛，说道：“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一步，”见无言不解地看向她，她接着说道，“竹修巽听说了颜姐姐出事的消息赶来大鸢宫，可他却不知禁卫军早就在永巷设下了埋伏，”她看向宫门的方向，“你现在赶快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拖延片刻。”

　　许无言头脑一片空白，她将书信塞进齐丽手中，兵分两路，让齐丽去向荣宣帝求情，而她则迅速跑向竹修巽进宫的地方。可是即便加快了步伐，她还是晚来了一步。王宫的高墙边，竹修巽跪在永巷的青石路上，数箭穿胸而过，鲜血流了满地，一朵不合时节的榴花落在他垂放的右手边。许无言赶到的时候，他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见过许无言的时候，涣散的眼睛甚至闪了闪。

　　禁卫挡住了许无言的去路，无言只能无可奈何地竹修巽遥遥相望，竹修巽目光闪动，一脸期许地望着许无言，这时禁卫统领示意手下放许无言进入人圈之中，许无言推开禁卫，颤抖地跪在竹修巽面前：“你怎么这么笨。”

　　竹修巽出现在这里，就只能说明他对青黛有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对于青黛的这份心意会使得荣王猜忌青黛的清白。可是，情之所至之时，竹修巽也忽略了这一点，他一心想着将青黛从流言中解救出来，甚至不顾自己的生死，打算以自己一命换回青黛的清白，却没想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是徒然。

　　竹修巽的身子似乎已经僵硬，他的身体仿佛早就死了，而灵魂迟迟不肯离去，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

　　竹修巽嘴巴似乎没动，但沧碎的声音却自喉间吐出，一字一句，含糊不清，许无言微微侧头，凭感觉猜测他的意思：“她…怎么样？”

　　许无言趴在他的耳边，稳住哽咽之音，用极轻却有力的声音说道：“竹先生，青黛她是真的喜欢你，她不希望你为了她以身犯险。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告诉你一个人，青黛她很爱很爱你。”许无言没有说出竹修巽最想听的那句话，她要趁着他还有一口气在，把他应该知道的一切告诉他。

　　见禁卫正要把她拉走，许无言强忍住泪水说出最后的话：“青黛没事，她很好，只是她现在无法来见你，她托我告诉你，她这辈子只爱你，也最爱你。”

　　“好。”这是竹修巽最后说出的一个字，唯一一个字，许无言甚至感觉到他冰凉的嘴角向上扬了几度，在这个字出口的同时，竹修巽强撑的最后一口气也随之呵出，魂归于天了。

　　见竹修巽终于死透，禁卫们似乎也长舒一口气。

　　铅色的云彩开始集聚，最后一株光束在竹修巽身上泯灭。明明见惯了身边至亲之人的死别，可许无言仍没能练出麻木的心境。她将那朵带血的榴花藏于袖中，身上沾满青黛和竹修巽的血迹，衣襟上袖口上，比比皆是，甚至比执刑的刽子手身上的血迹还要多。两人的血迹点点重合，犹如临别不舍紧紧相拥的眷侣，万幸的是，它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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