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这日许无言在午憩的时候偷偷跑出来,打算托门房帮她传个信给幻夏,询问一下无患的情况。她退下了艳丽的罗裙,换上了一身白纱素装。
好在门房很好说话,很愉快的应承下来,而许无言就没他那么开心了,想到刚刚塞给那人的“巨额”跑腿费她就心疼不已。在她满面愤愤折回的途中,行经影壁时却听到屏门的另一侧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我今天的妆容怎么样?”
“公主本来就是个美人,今天的妆容更衬得公主貌若天仙。”有人附和。
“哎,我看这里的舞姬个个都美赛天仙,陆哥哥一定已经看花了眼。”
“不会的,公主,大家都知道,陆公子从来只钟情于公主一人,那些舞姬就算是长得再漂亮,她们也不比不过公主这般尊贵。”
“小荣,你呀……”
许无言听得出来那个声音,她快步穿过屏门,终于在垂花门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满目珠翠贵气逼人,曳地长裙雍容繁复,即便换上了金妆华裳,许无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姿。
此刻许无言内心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不该与她相认,可仍是忍不住唤出了那个名字:“然衣。”
那人听到呼唤身形一怔猛然停下,她慢慢转身看到许无言,可华贵美丽的妆容下,面目显现的不是欣喜而是惊惧:“你…你…是…?”
许无言点头:“对。”
可是季然衣却没有迎过来,她脸色瞬时变得煞白,匆忙转身跑进内院,许无言很纳闷,跟过去一探究竟。
季然衣跌跌撞撞跑到了跨院终于无路可走,她泫然欲泣,躲在婢女小荣的身后哀求着许无言:“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放过我吧。”小荣不明所以地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很无奈,她指指自己的影子:“然衣,你为什么会那么怕我?你看清楚,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季然衣壮着胆子看了看地上的影子,终于舒了一口气:“你…你不是死人?”
许无言点点头:“对,我还活着。”
看到此时的情形,小荣护主心切,怒目对向许无言:“你是什么人?居然胆敢恫吓公主,你就不怕圣上治罪吗?我们现在是在侯府别院,只要你胆敢对公主不利,他们马上会派人过来把你射杀的……”
许无言无奈地摆摆手,她看向季然衣说道:“把她支走,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季然衣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让正在喋喋不休打气生势的小荣退了下去:“小荣,你先下去吧,我与这位姑娘有重要的事要谈,不要打扰我们。”
小荣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仍是乖乖地退了下去:“是。”
许无言在小荣走后拉着季然衣来到院角的竹林,她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会说是我刺伤了你?那天我明明倒在了你面前,你知道我不可能刺伤你的。还有,你跟陆是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除了身份,又瞒了我多少其他事情?”
季然衣仍是有些后怕,她慢慢挣掉了许无言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手脚有些无措而且满面疑惑:“这位姑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根本认识你。”
这下轮到许无言惊讶了,她思绪混沌,看着季然衣完全陌生的眼睛,她不明白季然衣所指:“不认识?然衣,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你也不认识我了?”她看到季然衣因慌张而握紧的拳头,感觉有些不对劲,“刚刚你那个样子可不像不认识我。”
季然衣变得镇定,她松开拳头,满眼茫然:“我真的不认识你,我…我只是因为你突然出现,被你这个样子吓到了。”
许无言有些慌张了,陆是不与她相认的时候她只觉得是他绝情,可是如今季然衣也是这种态度,她开始怀疑出问题的人是自己。
可许无言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季然衣的话,她不相信曾经最亲密的两人居然如此一致地把她忘掉,这件事太过离谱。许无言觉得眼前的季然衣就像是一个演技拙劣的戏子,漏洞百出,完全不如陆是那般滴水不漏。她瞥了一眼远处探头探脑的小荣,接着说道:“我不相信你会不认识我,既然你不认识我,又为何支走旁人,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季然衣整理了一下衣袖,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在陆哥哥府上,没人敢对我怎样。”
许无言冷笑一声:“你骗我。季然衣,你骗我。”
季然衣咬了咬唇道:“我没有骗你。”
许无言迫近一步,一把抓住季然衣的手腕,四目相对,目光敏锐,不放过对方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季然衣,你是不是那个曾生活在砾城的季然衣,是不是那个自小与许无言相识的季然衣?”她一字一句那么用力,手上也不自觉加了力气,因此季然衣手腕上那支坚硬的金镯子硌得她手指发疼。
季然衣一边向后撤,一边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我不否认自己曾经是季然衣,也不否认我曾经流落过砾城,可是,我却不认识你所说的什么许无言。这位姑娘,我不清楚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我只是看错了人,”许无言终于死心,她放开紧抓季然衣手腕的那只手,看着自己因用力过猛而泛白的指节,“其实,你们如果不想认我可以直接说出来,我这人还是很识趣的,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编排这样的故事来骗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也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季然衣看到许无言这个心灰意冷的样子有些不忍,她劝慰道:“这位姑娘,有些事已经过去,就不要执着于寻找回忆,如果你觉得难过,我可以给你一些补偿。”
“补偿?什么补偿?你能给我什么补偿?是你这满身的金银珠饰还是你那尊贵的公主之位?”看到季然衣耐人寻味的眼神,无言怆然一笑,“或许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也谈不上失去了。”
季然衣取下腕上那支一指粗的金镯子,她拉过许无言的手,将镯子放在她的掌心,诚恳地说道:“这个你拿着,希望你会觉得好受些。”
“觉得好受?”许无言冷哼一声,“到底是谁觉得好受?”她恼怒之余将镯子推还给季然衣,却不想这一推让措不及防的季然衣一下跌倒在地。
季然衣被许无言突如其来的冷漠惊吓到,她跌坐在地上,眼圈泛红,满目都是受伤的表情,许无言看到她这个样子突然有些后悔,她责怪自己的莽撞并慌忙弯腰去拉,可是一只手还没碰到季然衣,就被呵斥声制止了。
“你在做什么!”小荣带着陆是突然出现,见到此时的情形他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到她们身旁,他猛然推开许无言,慌忙扶起季然衣,担忧地询问着她的情况:“可离,你没事吧?”
许无言被陆是推开,一个踉跄撞上竹林,她怔怔倚靠在身后的竹竿上,竹林哗啦响动,细秀的竹叶一片片旋转着飘落。
陆是怒目看向许无言,目光狠厉,是憎恶之色:“你好大的本事,连公主都敢动!”
季然衣眼眶含泪拉扯着陆是的衣袖:“陆哥哥,跟无……跟这位姑娘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怪罪她。”
陆是轻轻抹掉季然衣的眼泪,目光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刺:“真是好笑,公主即便做了错事,自有大理寺决断,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舞姬处置!”
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许无言轻笑一声:“对,还轮不到我来。”她愣愣看着一脸无辜的季然衣,季然衣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爱上陆是。陆是也没有错,他只是忘掉了自己。只是许无言很难过,他们两人编排的这种忘记她存在的戏码比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心上人移情别恋还要让她伤心,因为他们甚至否定自己的存在。
许无言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她绝望地看向陆是:“你也看不起舞姬,看不起我吗?”
陆是避开她的问题,也避开她的眼睛:“回去。”只有两个字,却有千斤重。
许无言没有动,她眼眶含泪看着季然衣:“如果……如果我要的是你的公主之位呢?”
季然衣微愣了一下,她摇摇头:“除了这个,这个你拿不走。”
许无言自嘲地笑了笑,她看着眼前两人的亲昵姿态,说道:“我什么也不要了。”什么都失去了,也什么都不要了。
许无言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她知道自己不仅失掉了陆是,也失掉了旧日的姐妹。如今,她真的了无牵挂了。
现在她一无所有,留下的只有心痛。而心痛这东西就像是控制泪水的开关,只要触到它,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向外流出。
许无言无助地走在游廊上,低垂着脸,眼泪流了一路。对呀,她有什么资格夺回陆是呢?她同陆是真正放下一切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不过短短半个月,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而然衣和他相守的日子远比这多得多,说不定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化雪般的温润嗓音,“谁又欺负你了?”
许无言抬头看向居止,他像上次一样对自己笑得温柔,她再次接过居止递来的棉帕,抽抽搭搭地说道:“没事,我只是……我只是伤心,我就是伤心!”许无言再也不要为了他们的事忍着了。
居止愣了一下:“嗯?”
许无言委屈的说道:“有人欺负我。”
居止笑道:“说出来那人是谁,我看能不能帮你教训他一顿。”
许无言气鼓鼓地说道:“是陆公子!”
居止摆弄着金丝玉的扳指:“佐之?”
许无言狠狠点头:“对,就是他欺负我!他不让我回去看我弟弟,我就想出去看看我弟弟,可他就是不同意。”
居止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这个好办,改天我陪你一起出去,佐之他会同意的。”
无言仍是生气,可是想到可以出去见见无患,她心里终于好受一点,她现在只有无患了:“谢谢你,居止公子,你总那么帮我,可我都没什么可以拿来感谢你的。”
居止拿掉许无言黏在衣服上的竹叶说道:“你可以用你的笑容呀,下次再遇到你的时候,希望你是在笑,而不是像前两次一样是在哭。”
许无言挤出一个笑:“好的,以后我一定对居止公子多笑,只笑给你一个人看。”
居止被她这个勉强的笑给逗乐了,他笑着摇摇头:“若是笑得这么难看,那我还是不要看了。”
无言收回面部狰狞的肌肉:“那等你带我出去的时候我再笑给你看,那时候我肯定能笑好看的。”
居止点头道:“好。”
“居止哥。”陆是出现在游廊那头,他看向两人,慢慢走了过来,脸上是莫测的神情。
居止偏过头看着他:“佐之,见到浅洛了吗?”
陆是点头,不可察觉地瞥了无言一眼,然后看向居止:“她正与可离交谈,让我出来找你。”
许无言这个时候不想见到陆是,她对着居止行了一个礼:“居止公子,那芍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居止微笑:“好。”
许无言低着头快步走过去,经过陆是身旁的时候象征性地行了礼,然后不做停顿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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