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智金女诬陷解围

　　“私情？妹妹说笑了。周琅生不过是我的同乡，我自打出阁之日起便再没有见过他，又何来的私情？”金氏亦转过头含笑看着陆氏，淡淡的回应道。

　　陆氏见金腰楼嘴倒是硬。便阴阳怪气的质问她：“呦！好一个‘自出阁之日起便再未见过。’你倒是没见他，你的丫鬟呢？纵容丫鬟翻墙传信，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丑事，还敢再这里狡辩。”

　　“我何时纵容丫鬟私相传信？姨娘可有证据？”金氏死死盯着陆氏道。倘若陆氏抓了周琅生，怕此时早就带来与她当堂对质。如今陆氏只是拿言语讥讽她，她断定周琅生昨夜已经逃脱了。

　　“你。”陆氏直气的狠咬嘴唇。“你倒真是不见阎王不流泪。”

　　又转向许母道：“娘，那贱人嘴巴实在是刁钻，不用家法，怕她是什么都不肯招的。”

　　施氏闻言，只暖声劝许母：“娘，咱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辞便处罚妹妹呀！陆姨娘说妹妹与人有私，可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只凭她一面之辞怎可妄作定论。”

　　“我怎的没有凭证？”陆氏直厉声打断了施氏。“这个贱人没被饿死，就是凭证。咱们已有十数日没给她送饭食，十余日不吃东西，不仅没饿死，倒还容光焕发的，她金腰楼难道是神仙转世不成。或是有人偷着给她送过饭？”

　　陆氏说着只拿眼神斜瞟施氏。

　　施氏见状，自是不敢承认，只默默低下了头。

　　“陆姨娘不用指桑骂槐，自是没人给我送过饭。”金氏语气平静的如同一汪死水。“我能活到今日，不过是挖院里的野菜吃罢了。咱们偏院常年无人居住，野菜生的可是茂盛。尤其是马齿苋和紫苏，味道也真是不错。那马齿苋又名‘长命菜’，我也是仰仗它才得已长命的。”

　　金氏挑着眉毛，只幽幽地看着陆氏：“姨娘若不信，便找人去挖些来。我担保你只吃野菜也能活很久。要不然我拿命陪你。”

　　“你咒我。”那陆氏自知说不过金腰楼，直气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啪。”的一声，狠狠地给了金氏一个耳光。

　　“够了！”许母制止陆氏道。那许母自是不待见金氏，若能凭借此事搬倒她便也是好。可放眼看去，金氏气定神闲，吐字说话连个颤音都没有。陆氏那么一个没脑子的，怎能斗的过她。

　　“陆姨娘你既说腰楼与人有私，却只是昨夜看到个人影。你又言那腰楼遣丫鬟逃出偏院买米买粮。我已让人去偏院搜了，等有了结果再处置也不迟。”

　　许母低着头，紧紧的赚着手里的念珠。

　　陆氏闻言也不好再作纠缠，只悻悻地回身坐下。

　　金氏被陆氏赏了耳光，那陆氏出手却也下了十足的力气，只一巴掌，金氏的小脸上便生出五个高高的指头印。

　　金氏强忍着脸上火辣辣地疼痛，仍安安分分，不偏不倚地直直跪在地上。心中却跃出几分欣喜。

　　她只以为陆氏狠毒，阴险。便费尽心机要保全自己，才迫不得已装病搬去偏院。如今陆氏这一耳光，却让她看出了陆氏不过是个莽撞的妒妇罢了。

　　略过半盏茶的功夫，许母派去偏院的嬷嬷便来回了话。只说台阶上虽有枯树枝生火的痕迹，可房屋内外却是没有任何食物，倒是院子里的野菜都快拔净了。

　　那金氏闻言，眼中蓄了泪。实实在在地给许母扣了两个头，才直起身，委屈道：“当时儿媳无知，只把花粉过敏当作了染上天花。娘为了府中众人安危，把儿媳安置在偏院养病。可是不知究竟是哪个下人误以为儿媳命不久矣，索性连饭食也不送了。儿媳同两个丫鬟这十几日来只得吃野菜汤度日。儿媳不怪罪陆妹妹冤枉了自己，只当妹妹是上天遣来助我脱困的救星。若不是妹妹今日猜忌我，我怕是当真要死在偏院内了。还望娘莫不要嗔怪妹妹才好。”

　　金氏一席话，一则是把不给她送饭，欲活活饿死她的罪名加怪到了下人身上，使许母脱罪出来。再则是直言陆姨娘冤枉了她，为自己开脱。

　　许母自是个精明人，那金氏已给她这么个明晃晃地台阶，她哪有不下之理。

　　便示意众人把金腰楼扶起来，只冲着金氏缓缓道：“真是委屈了你，这样也好。即知你没病，我也便安心了。去偏院当初只是为了让你静心养病，却害你白白受了那些苦。也罢，一会儿让你大嫂遣些人去帮你搬出来。”

　　那许母又转向施氏：“前几日我请‘同宁寺’的明显大师给成义和腰楼合姻缘。那明显大师说腰楼今年有压身煞，不宜圆房。一会儿，你便去良人那收拾一间厢房给腰楼先住下。等过了头年，再搬回二爷院子里。”

　　施氏闻言忙诺诺应下。

　　金氏倒不知那许母究竟葫芦里究竟又卖了什么药？‘压身煞’她倒是头一回听说。

　　那许母即不让她同许成义圆房，她对那许成义亦没什么情义，这倒是和了她的心意。只不过搬去三小姐那，她心里倒着实没了低气。

　　常闻许府三小姐许良人是个特性子的。她入府已有近两个月，却从未见过那三小姐来同许母请安，进孝。心里便犯起了嘀咕，只怕又是个不好相处的。

　　这边众人退出了‘静和堂’。那陆氏今日丢了脸面，只顶着怒气匆匆回了院里。

　　去三小姐宅院的路上，施氏见金氏的脸仍红肿的老高，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玉鸳，嘱咐道：“这里是活血化瘀的药，一会儿安置下来，给你们奶奶敷上。”

　　金氏连连谢施氏道：“有劳嫂子心疼的。嫂子对我的情义，我定铭记在心。”

　　“你我同是许家儿媳，你这又是说的哪里的话，岂不与我生分了。”施氏只携起金氏的手，她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妯娌，同为媳妇，她知道这里的苦。

　　二人说着到了许良人住的‘团扇坊’，

　　只见富丽堂皇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楹房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紫苏桑葚之属，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施氏吩咐身边的昭阳和金氏炒的丹引和一众小婢子先去厢房收拾，便带着金氏和玉鸳去拜见许良人。

　　“三小姐这院子当真是惬意。”金氏只连连赞不绝口。

　　施氏闻言，只是浅笑回道：“何止是这院子，那三小姐也是个妙人呢！”

　　两人到了正房，许良人处的大丫鬟慕棋正同几个小婢子在门口晒茶叶。

　　施氏吩咐慕棋去通报，说是携了二嫂子来看她。

　　片刻，那慕棋便迎出来，只拿了一摞苏绣的巾帕，曲着身铺到了地上。

　　“良人只觉得咱们都是些愚蠢俗物，若进她的宅院，可要一步一步踩着这巾帕走。”施氏向那金氏解释道。

　　金氏闻言只把玉鸳留在门口，便踩着巾帕，一小步，一小步的同施氏进了内室。

　　确说许良人的卧房，竟如同仙境一般。

　　一进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金氏只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却无甚名家字画，只挂了满满一壁的团扇。

　　有象牙丝织编花鸟团扇，有南宋秋兰滇蕊图团扇，有金丝牡丹花象牙骨团扇，其余种种，哪一把都是价值千金。

　　西墙梳妆案上设着唐代的海兽葡萄镜，一边摆着周朝的雕凤纹嵌八宝莲花妆匣。

　　正面设着黄花梨木拔步床，悬的是御贡的轻拢烟箩联珠帐。铺的是海棠花纹锦缎烫金缛，枕的是汉白玉祈福鸳鸯枕。

　　那许良人只坐在床上绣着团扇面，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螺子髻，穿了一身蜜合色罗裙，栓着玫瑰色的槟榔荷包，盖一条葱黄色绫棉被，看去素婉又不失体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鹅蛋脸面，桃花眼型。

　　不动不语，仿然若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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