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双喜临门

　　五月初三,皇太子胤礽的生辰到了。

　　胤礽是生日就是他皇额娘的的忌日，他以前从不过生日，只是在五月初三那天低调地在毓庆宫收收众人的贺礼，然后跑到他皇额娘的牌位前上三炷香，再默默地跪上一段时间。有时候是他一个人去，有时候是康熙陪着他去。宫人们只知道皇太子会在先皇后画像前默默跪很久，但无人知道皇太子与他皇额娘交流些什么。

　　这天清晨，胤礽接到康熙命令，让他好好庆贺生日，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在太监的催促下接了口谕。胤礽寻问了传旨的太监才知道，在他住在养心殿养病期间，皇阿玛安排了内务府和礼部同时准备皇太子的寿宴和万寿节。胤礽估计皇阿玛此举可能有加强巩固皇太子地位和冲冲喜的意思。

　　七日前，胤礽刚从毓庆宫移到养心殿，康熙就雷厉风行地命人将毓庆宫装饰得焕然一新，该粉刷地方的粉刷，该上漆的地方上漆，然后再命人移过来上好的盆景，将毓庆宫的所有宫灯换成新的。宫人们一边布置，一边猜测皇上的意图，甚至有些人以为胤礽要大婚了。

　　胤礽先来到乾清宫大殿里，大臣们在礼部官员的吆喝声中，整齐划一地向皇太子行了二跪六叩的大礼。胤礽转回毓庆宫接待来祝贺献礼的众人。

　　先是大阿哥领着众阿哥来贺寿，按大清律法，大阿哥行过二跪六叩大礼，先恭祝皇太子身体康健福寿延绵，然后用双手捧着礼物高高举过头顶，胤礽命宫人将他手中的礼物接过去，说‘大哥不必如此客气，二弟谢谢大哥的贺礼’。

　　其他阿哥也学着大阿哥的样子，按照年龄排行给皇太子哥哥贺寿。胤礽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露出上下各八颗牙齿，中规中矩地与每个弟弟客套几句，然后给他们赐座。

　　接着是皇室宗亲们按各自的爵位品级排好队，一队一队地进来给皇太子贺寿献礼，然后再一队一队地退出。即便是这样，毓庆宫也显得十分拥挤。

　　贺寿献礼花费了将近两个时辰，喊疼了礼部唱和官员的嗓子，坐酸了皇太子的腰，笑酸了皇太子的脸，用空了皇太子的答谢词汇。

　　康熙有意哄抬皇太子的身价，贺寿期间没有来抢皇太子的戏，等众人都磕头献礼完毕后，他才慢悠悠地过来陪着儿子们一起吃饭。

　　他只是陪着儿子们，没有允许任何一个公主亲自到场，因为公主们与胤礽不如阿哥们与胤礽亲，阿哥们是胤礽的手足兄弟；因为公主们只是一份份‘礼物’，迟早会变成真正的外人，她们生下来没有被康熙掐死也是万幸，估计是因为她们还有一个重大的作用----联姻。

　　康熙饭前发表了一通感言，无非是朕的儿子们都长大了，朕老啦，以后我大清就靠你们兄弟齐心协力治理天下了，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皇太子云云。康熙说着说着，先把自己感动得红了眼眶，阿哥们也陪着红了眼眶，年纪较大的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赶着气氛表忠心，就差焚香叩头指天发誓邀请隔壁老张家来做见证了，年纪小的阿哥们见皇阿玛和哥哥们一个个要哭不哭的样子，也忍不住瘪嘴掉泪。

　　康熙感慨够了，带头说起笑来，餐桌上气氛才开始慢慢转变了些，胤礽这才得以抽空朝大阿哥举杯道喜：“二弟恭喜大哥双喜临门。”

　　大阿哥看见胤礽笑得没心没肺，一口白牙甚是晃眼，大阿哥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胤礽对他笑得这样甜，顿时觉得事不寻常必有蹊跷。大阿哥掩藏起自己的诧异，马上站起来将酒杯举过头顶。胤礽赶紧请大阿哥坐下，大阿哥斩钉截铁地说：“太子，礼不可废，臣理应做好弟弟们的表率！”说着恭恭敬敬地喝了一大杯酒，然后把杯口歪过去正对着胤礽。这也是规矩，目的是让比自己爵位高的人或者长辈检查自己喝得滴酒不剩的酒杯，以示尊敬。

　　胤礽和大阿哥的表现令康熙十分满意，这就是传说中的兄友弟恭啊！康熙越来越坚信：大阿哥一定是胤礽的得力助手！康熙甚至有些后悔前几天写下的圣旨里只封大阿哥为郡王，没有一步到位封他为亲王并赏赐亲王双俸。

　　众阿哥一愣：大哥家添了一个格格，何来的双喜临门？五阿哥问：“太子二哥，什么双喜临门？大哥家里只有一喜呀。”

　　胤礽刚要开口，却被康熙抢了先：“朕已经封你们大哥为郡王了，择吉日五天以后颁布。”

　　阿哥们赶紧给大阿哥道喜，“恭喜大哥”此起彼伏。郡王啊，一年有五千两银子呢，以后大家见了他都得尊称他一声‘王爷’，确实可喜可贺。

　　大阿哥满脸堆着笑，笑容令康熙看来憨态可掬，令众弟弟看来诚恳持重。大阿哥说着鼓励弟弟们的话：“等你们长大了好好办差，皇阿玛和你们二哥定会封赏你们。”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中吃到了尾声，康熙见时间差不多了，想到胤礽的身体刚刚好些，而且还有重要之事要办，替胤礽做主赶起人来：“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了吧。”

　　众阿哥跪安后，康熙与胤礽领着宫人前往奉仙殿祭拜胤礽的皇额娘，康熙问：“胤礽，朕命你大张旗鼓地庆生，你可知道朕的用意？”

　　胤礽答道：“儿臣明白，儿臣谢皇阿玛。”

　　康熙感慨地说道：“哎，你明白就好，你皇额娘也会明白的。”然后父二人一路无语，心情都有些沉重。

　　康熙他们刚进入奉仙殿的大门，就被耳房里的阿霞看见了，阿霞以为他们是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当她看见康熙领着人径直往奉仙殿里面走去，忍不住朝他们嚷嚷，“喂，康熙，你过来！你关着我们一家人是什么意思啊？！”

　　胤礽正低着头心思重重，被阿霞的吆喝吓了一跳，侧身一看，他发现怒气冲冲的阿霞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阿霞的头发辫成两条辫子，一左一右垂到胸前，头上没有任何首饰，正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站在门口。胤礽被她的清新淡雅吸住了目光，一时有些愣神，一旁的康熙不希望胤礽与阿霞有任何交集，对于心爱的嫡子胤礽，康熙容不得那“万一”，于是催促胤礽快走。

　　胤礽这才知道阿霞被皇阿玛关在了奉仙殿的耳房里，他本来想向梁久功打听打听，可梁久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几天一直没有露面。其实，梁久功被康熙的飞毛腿踢断了三根肋骨，一连几天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享受”着御赐的好酒好菜和好药。

　　胤礽在皇阿玛的催促下回过神来，有些惊讶：“为什么皇阿玛对阿霞的恶劣态度习以为常？”又见康熙冲阿霞笑笑，继续往里走。胤礽也只好跟着康熙进了奉仙殿，留下阿霞一个人在那里骂骂咧咧，阿霞的娘在一旁不停的劝着。胤礽觉得阿霞的叫骂声也如银铃般清脆悦耳，既不像李佳氏矫揉造作的发嗲，也不像张氏那般柔弱软棉。

　　阿霞的娘说道：“幺女儿，你不要闹了嘛，惹他生气了他更不放我们回家喽散。”

　　阿霞说道：“娘，我豆是不骂他，他也不会放我们走嘞，我真嘞不晓得他到底想干啥子。”

　　阿霞的爹始终一声不吭，看着康熙进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霞觉得好奇怪，问道：“爹，你在想哪样安？”

　　“没想哪样。”

　　胤礽如往年般默默地上完香，看着他皇额娘的画像发呆。康熙在一旁陪着，看看画像又看看强忍住泪水胤礽，一时百感交集。

　　大阿哥回到府中，去看了看已经睡着的福晋，再去看了看三女儿，回到屋里洗漱之后躺下，继续着他的辗转反侧。大阿哥回想起今天冲胤礽磕头时的情景和胤礽甜得令人发指的笑容，越想越觉得胤礽是在吵笑他，嘲笑他生不出儿子，嘲笑他只是个郡王，心里不免又堆积了一层郁闷。

　　四阿哥回到阿哥所，躺在床上也难以入睡，想着他与隆科多白忙活了一场，皇太子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如今不仅身体康健，也越来越受到皇阿玛的重视。难道皇额娘的大仇就无法报了吗？难道就任由他们父子情深吗？

　　祭拜之后，康熙因为不想跟阿霞纠缠，命宫人们熄了灭手里的灯笼，跟小毛贼似的悄悄地溜出了奉仙殿，回了乾清宫。

　　胤礽求得康熙的许可，回到毓庆宫，何贵躬身回禀：“太子爷，索相又差人送东西过来，说是让您明天献给万岁爷。”胤礽听了后眉头微皱，对这个护他护到近乎发狂的叔姥爷甚是无语，胤礽决定抽个时间好好与索额图谈谈，淡淡地说了声：“先收起来吧。”

　　胤礽向何贵打听了梁久功的事，才知道梁久功替他挨了一脚，正躺着养伤。胤礽命何贵从后面的库房里找来些好药材，亲自前住梁久功的住处探望，一路上侍卫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胤礽知道这事肯定躲不过他皇阿玛的耳目，但他也不打算瞒着。胤礽估计他皇阿玛最多骂几句，说他亲自看望一个奴才，失了大清皇太子的尊贵体面而已，为了梁久功挨顿骂，值得。

　　梁久功自然知道今天是皇太子是生辰，也知道皇太子今天心情很糟糕。见太子还在这样的心情之下抽出时间亲自来探望，梁久功很感动，真情流露之下，心贴心的交流，主仆二人都湿了眼眶。据说智商不低的人情商会比较高。

　　胤礽看着梁久功病怏怏的样子，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果断地放弃了打听阿霞的近况。

　　胤礽再次回到毓庆宫，见李佳氏的嬷嬷杵在惇本殿门口等他，胤礽以为李佳氏又想要把他邀请过去‘商量’大事，不悦地问道：“这么晚了不伺候你主子睡觉，跑到惇本殿来干什么？”

　　老嬷嬷笑得灿烂，“奴才给太子爷道喜来了，李佳主子有喜啦！”

　　胤礽一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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