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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柳暗花明


  方槐不敢顶嘴,默认了“大‖麻子倭瓜脸”六字。秦洄等陆简之进屋了再悄悄问方槐,方槐摆摆手,走了。

  秦洄看看天色也不早,待要走,想起陆简之的话,想留呢,又惦念着秦溱是不是回家了,两头着急,后来干脆自暴自弃,坐下来吃了两块绿豆糕。第二块还没吃完,方槐又拿着张纸条风风火火进来了。

  秦洄问方槐话,方槐只顾着往里走也不答。秦洄觉得怪异,跟了进去。

  外间屋子装饰得富丽骄奢,像个世家子弟居所,一道墨晶帘栊后又是另外一个天地,内室陈设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富贵气,东首放一张普普通通雕花木床,桌椅板凳也都是最简单的样式。挨着床头设有三座两人高的檀香木书架,架中塞满古籍,诸子百家文史话本皆有,最右边一架专门摆放有关气里学的典籍,内中又以讲园治和屋宇营造法式的居多。

  屋内三面墙上一副画也无,全部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图纸,纸上或绘一寝室,一水榭,一戏台,各不一样,全都一笔一划极尽工整,还有详细的尺寸标注。靠门这边的墙角置一张专门用来给玉器上花的小轧碢,桌边堆着手锯、刨子、墨斗一类木匠工具和几块小翠料。这些翠料有雕了几刀的,也有刚擦去皮壳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废料。

  这屋子瞧着不像个纨绔的,倒像个玉匠木匠的。

  靠窗书案上,陆简之连衣服都没换,正埋头疾书。案头几个象牙竹雕的大笔海,里面各色毛笔密密麻麻插得跟蜂窝似的,都快把他脸挡了。

  方槐疾步走到案头,急切道:“爷,你快看看这个!”

  “什么事?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的吗!”陆简之一脸不耐,还是接过来了,一眼扫完掷笔而起,“这……”

  主仆两人都惊疑无比,待要说话,又无从开口。秦洄站在方槐旁边,眼尖瞧见案头摆了一张已经写好的状纸,排头一行狂草大字“陇川行省雾城县知县祁英卓谨禀”。陆简之手下还有一张纸,不是字,乃是一张女子小像。这画像尚未完成,仅有脸廓和一双眼睛,看得出笔法仓促是沾墨草草挥就的,不过颇得神‖韵,果如方槐所说,目似秋水横波,顾盼生辉,好个神妃仙子!

  秦洄越看越觉得这画像上的女子眼熟:“咦,不是说大‖麻子倭瓜脸吗?”

  陆简之没空跟他多说,拿镇纸啪地一下把画像盖了,往外走前嘱咐他:“你等我回来。”

  “诶,陆大哥!”

  没说到两句话人又走了。

  秦洄没法,只能在外面等。这一等等得久,都快掌灯时分了,陆简之才姗姗回迟,回时还是那身衣服,脸也没洗,不过神色倒是出顺道,一点笑意憋不住,全顺着微扬的嘴角漏出来。

  他心情显然颇好,在院子里就唱起来,昆山班子班头亲授的一本《玉簪记》:“换局更难饶……你热心机,我冷眼瞧,其中有路应难到……”

  一把沙嗓倒唱出了十八转的婉约,到拔高处又猝然迸裂。

  “三弟,你还在?”陆简之进门,看见秦洄坐在桌前,桌上小山似的一堆瓜皮果核,愣了一下。

  秦洄:不是你叫我别走的!站起来:“陆大哥,你方才是去县衙了?”

  “哈哈,不是……今儿的事你权当没听过,别往外说。”陆简之打个哈哈,忽然想起什么,“你找我有事?”

  秦洄看看几个空荡荡的果盘,打个味道复杂的饱嗝:“原有事,如今没了。”

  陆简之走过来搂住他肩头,一碗送客羹喂得亲亲热热,丝毫不见外:“三弟,我家今天有事,就不留你用晚膳了,你且先回吧。改日我再找你听戏。”

  得,姐姐,姐夫都是一个脾性!

  秦洄反正被招之则来惯了,不恼也不敢恼,当场拜别陆简之,去后院牵了自己的马出了陆府。

  他打马朝西回家,大老远就看见自家门口蹲着个黑影,走近一看乃是管家忠伯。

  秦洄翻身下马,忠伯赶紧迎上来,把马的缰绳牵住:“少爷,你怎么才回来!”

  秦洄一听这话后颈一凉:“我姐回来了?!”

  忠伯道:“早回来了,晚饭都没吃,在房里等你呢!吩咐少爷你一定过去!”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秦洄在五月的暖风中打个寒彻心扉的冷战,磕磕绊绊道:“你你你……你去给我找件厚棉袄来。”

  忠伯不解:“都五月天了还穿棉袄?少爷你不怕热?”

  秦洄哆嗦个不停:“穿是热,不穿是疼。”

  忠伯怕他知道自个儿告密的事情,找个由头跑下厨看着给秦溱进补的血燕窝去了。秦洄唉声叹气地一路从大门口踱到内院秦溱屋门口。房门开着,笑笑正拿着一把鸡毛掸子站在屋内,秦洄看见,不争气地膝盖一软,啪一下跪在门外。

  笑笑掸了桌上尘灰,回头发现秦洄跪着,好笑道:“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秦洄这才发现鸡毛掸子不是给他准备的,空抹了一把汗:“咳咳,我这腿最近有点不听使唤,这就起,这就起。”

  他刚要爬起来,屋里传来秦溱的声音:“既然跪着就不用起了,进来。”

  秦洄听话,乖乖地双膝跪地爬进去。

  屋内秦溱坐在美人榻上,靠着一个岁寒三友的绿纱软枕看《心经》。她已经梳洗过了,还是家常淡色衣服,乌云披散,俩颊雪白,抬头懒懒地瞧了秦洄一眼:“你今天去哪儿了?”

  秦洄抬头,笑嘻嘻的:“回亲姐,我今天去——”

  秦溱把手上挂着的佛珠往那榻边上上一打,哗啦一声脆响,脸色冷厉起来:“你想好再说。”

  秦洄想半天终于想好了,趴在地上双手把脑袋抱住,抖个不停,乃是多年看家本领五体投地告饶式:“我去陆家了,我我我我罪该万死,姐饶命则个!”

  他以为秦溱听见陆家会勃然大怒,等着引颈受罚,结果半天没个声响,悄悄抬了一点脑袋,从指缝里偷瞄秦溱。屋里已经点了灯,秦溱坐在烛火中,面色随着焰影摇摆不定,半天才道:“你可见着那小子了?”

  秦溱心平气和,秦洄心里面大奇,低声道:“见了。”

  “他可跟你说了什么事?”

  秦洄想想,还确实说了。不过陆简之也嘱咐过他不要宣扬,这可如何是好?人无信不立,秦洄下定决心,就把陆家遇贼陆简之行踪诡异的事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讲了。

  秦溱不动声色地听完:“就这些?”

  秦洄脸贴着地,闷声道:“就这些,再多一件也没了。”

  秦溱沉吟片刻:“我问你,他与你说了这些事,你可与他说过我的事?”

  秦洄哪敢:“一句话没说!我今儿统共就跟陆、陆家那小子说了两句,也没空说啊!”

  秦溱点头,算是信了他。“你以后要是敢在他面前提我一个字,你知道厉害。”她口气幽冷,令人毛骨悚然,“出去吧。”

  秦洄这回没被罚个皮开肉绽已是侥幸,哪还敢多问,屁滚尿流地爬出去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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