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慕晚不知晓自己从何而来那么大的把握,只是,陈家太过于得寸进尺。五年前在江陵,陈婉就已经想除掉她了吧,哪知峰回路转,让她捡着这条命。世事难料,她也只求自保,护得身边的人周全。
手拿清香,慕晚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娘,陈家欠您的,女儿会帮你讨回来。”
白无霜不晓得是否该庆幸慕晚承了她爹那般强的个性,说到做到,绝无二心。
平阳的冬天来得也快,清晨醒来,慕晚便突然发觉院子里的腊梅出了花骨朵儿,点点寒苞,迎上这冷风里。一只信鸽停在她的肩上,笑了笑,轻手取下那张布条,一个人念道:“老头子也快到平阳了吧。”
算了算时日,已是许久没有出门闲逛,稍作收拾,带着清荷出了门。
或许是快到年关,西市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不绝于耳。慕晚想着再过些日子便可见着老头子,心情大好,左顾右看,只怕漏了件稀奇东西。瞧着前方聚了一大群人,也就拉着清荷挤进了人群,偌大的台子,唯独中间悬挂着凝眉楼的金色牌匾。
台上的女人一身红衣,浓妆艳抹,竟是笑得极为夸张,眉角都起了褶子,手拿轻纱丝帕,掩嘴而道:“各位官人,我凝眉楼今日在平阳开张,还望诸位多多捧场。”
慕晚双手环抱,全当看戏,嘴角微微一撇,问到身旁的中年男子:“大叔,这凝眉楼是什么来头。”她今日本就穿了男装,束发羽冠,刻意放低了语调,看起来竟也是一名翩翩佳公子。
中年男子讪笑两声,眼神发亮,答道:“小兄弟,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凝眉楼是江陵城最大的青楼,其中佳人,更是数不胜数。听说今晚,花魁风蝶舞亲自出场,那可是人间绝色啊,只可惜我家还有那臭婆娘。”
清荷听完,拉着慕晚边走,小姐就是这点不好,总是什么热闹都凑。
“清荷,今晚带你看美女。”慕晚笑着说道,对于青楼之地,她倒是一向好奇,亦想知道这闻名天下的风蝶舞到底是何姿色。
“小姐,您不会,真的要去青楼吧?”
“我在说假话麽?你要是不去的话,就早点儿回家。”
“小姐,您一姑娘家的,不可以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谁看得出我现在是一姑娘。”
“那,那白姨知道了怎么办?”
慕晚摇摇头,清荷这丫头跟了她五年,胆子竟然还是这么小。手里拿了扇子,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准告诉白姨,要不然我就把你卖个打铁的李二狗当媳妇儿。”说完,看着清荷跺脚着急的样子,笑出声来。知道这丫头最怕这事儿,放下心来,一人独自向前走去,最后附在清荷耳边说道:“丫头,乖,别跟着我了,早点儿回家。”
清荷的小脸红了又红,看着慕晚转眼便出了人群,赶紧跟上前去。“小姐”二字还卡在嘴里,看着慕晚做了个打铁的动作,只能悻悻然的退了回去。
慕晚拍了拍双手,心里想着清荷方才无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待到下午,一个人转到城东的酒楼,要了几样招牌菜。
小二动作麻利,随即说道:“公子,您的三丝鱿鱼,红烧什锦,干煸牛肉丝,还有开水白菜。”
慕晚一向贪吃,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食物,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吃了起来。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您看,能不能换个位置。”过了一会儿,方才那小二有些为难着说道,末了又补了一句:“小店就不收您这顿饭钱了。”
慕晚的嘴里塞满了东西,喝了一大口汤,才咽了下去。抬起头问了句:“为啥?”
“有位公子只坐您这靠窗的位置,您看。”
慕晚放下碗筷,说道:“那可不行,我也只坐这位置。”先来先到,吃到一半,凭什么将她撵到别处去。
苏逸扬笑眼以对,这个女子吐了他一身还不够,竟还跟她争起位置来了。穿上男装,透着英气,只可惜一个女子,吃饭竟能吃得这般凶悍,左手拿勺,右手拿筷,两边不误,狼吞虎咽。张大了嘴巴,哪里能看出来,女儿家的温婉。止不住的笑出声来,只觉得这女子打趣得紧,移步过去,说道:“苏某等你吃完,这样可好?”
慕晚侧过身,只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抬头望去,猛然想起来,竟是那次在碧潭中救了她一命的男子。睁大了眼睛,立志要看的清楚,依旧是玄衣长衫,五官分明,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苏逸扬也不着急,就任由这女子将他上下打量,全然不见半点儿的矜持。
念着苏逸扬的救命之恩,慕晚摸了摸嘴边儿沾着的饭粒,笑着说道:“这桌子,我分你一半。”
“多谢。”苏逸扬说完,也不客气,坐在她对面。顺便叫上小二,多加了许多菜。看着那女子的筷子犹豫着停在半空中,轻轻皱起了眉头,抿起了嘴。
苏逸扬奇怪,每次见着她,似乎总会出乎意料,胆大妄为,不懂礼数,直接得干脆,他好奇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望了望窗外街景,对她说道:“公子尽管吃,这顿我请。”
慕晚心下大喜,给了他一张大大的笑脸,夹起一块兔肉就往嘴里送,含糊着说了句谢谢。算起来,他是救了她的恩人,却是连他名字都不知晓。
薛志远来的时候,只看见苏逸扬一脸笑意的望着对面的小子,毕竟是久经江湖的人,看了看对面那人若隐若现的耳洞,熟悉的容貌冒上心头,说道:“逸扬,我们真是有缘,竟能在这儿碰上。”
苏逸扬笑而不语,昨个儿便同他约好在此见面,看来这小子也认出了对面那丫头来,变着法子消遣他。
“来者是客,公子请坐。”慕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无奈实在别捏得紧,她也不在乎,笑嘻嘻的替那人斟上一杯茶。
从第一次见着这女子,薛志远便知她不是省事儿的主,如今看来,除了爱喝酒外,更喜欢女扮男装到处疯。这女子有些意思,也亏得苏公子当初铁黑了一张脸。
过了稍许时候,三人告了辞,慕晚看看天色,估摸着这青楼也该做生意了,一个人慢悠悠的晃荡到凝眉楼。
那一排长廊点满了朱红的灯笼,丝竹之声绕耳,男男女女的嬉笑之声传来,绕过梁上横挂着的轻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胭脂水粉。慕晚玩心大起,随手从花园里择了根草杆,顺势含在嘴里,像极了登徒浪子。一路东张西望,像是要把这偌大的凝眉楼看透似的。而后随着人群到了主院,中央架起了方形的台子,满目望去,皆是悬挂着绣着牡丹的绸带,艳丽至极。台下的男人们皆是一脸笑意,眼睛擦得雪亮,跃跃欲试,兴奋着打望。
慕晚一眼放去,只注意到那个隐于屏风后的女子,虽看不清容貌,却能感到那直达人心底的妖娆媚骨,只是那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足矣吊起所有人的胃口。下午在街上见到的那中年女人又出现在台上,人群中一阵骚乱,她眉眼带笑,清了两嗓子,双手抬起,示意众人安静。
“我眉姨初到平阳,各位今日能赏脸凝眉楼,在此多谢了。今晚,风姑娘亲自出山,出价最高者若能回答蝶舞三题,可得佳人一夜相伴,若答错,可得蝶舞一曲曼舞。”眉姨高声说道,看着台下人群之中的欢呼雀跃之状,微微向内颔首。
“我出一千两。”
“两千两。”
……..
拍价之声不绝于耳,慕晚摇头叹气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世事如此。这红墙之内,莺歌燕舞,纸醉金迷,一墙之隔,外边又该是如何的场景。
风蝶舞,光是这个三个字,就引得这群男人这副样子。老少皆有,还真是浪子扑蝶,都不知道家中还藏着几个小妾,慕晚轻哼一声,带极浅的笑,极尽嘲讽。
二楼,珠帘之下,苏逸扬淡然静坐,绕有兴致的一尾笑,目光如炬,直直看着那个易装而来的女子。烟花之地,周围全是男子,唯独她一身靛蓝长衫,清濯般立于众人之中,无心之间瞟了瞟四周,却是讥讽之笑。
“这丫头,有些胆量。”薛志远说道。五年未见,他倒不是多么惦记那位倾城佳人,那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也就放纵玩乐。只是他天生爱凑热闹,况且这凝眉楼,恐怕不是表象这般简单。他是佩服这女子的,想这天晋之大,恐怕也找不出除她之外第二人,能吐到有洁癖的苏公子一身,横眉冷对,不以为意,能泰然自若的跟着一群男人逛妓院,而又嗤之以鼻。
苏逸扬淡淡道:“好好看着你那风姑娘才是要事。”
薛志远剥了一粒花生,递到嘴边,说道:“逸扬,别说我,我问你,那丫头有这么好看的麽,都盯了这么久?”
“嗯,很好看。”苏逸扬说道,顺便饮了一口茶。他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不过是一个平凡无奇,惯常疯癫的女子,他就是忍不住细细观察,看着她微微撇嘴,左顾右盼的样子就觉得极为有趣。醉酒的时候,怀抱着一大束花的时候,满目狰狞同他吃饭的时候,都使他极为舒畅,心情大好。
薛志远大惊,看着笑意满满的苏逸扬,连忙摇头,这家伙今天不似平常。竞价已经开道三万两白银,薛志远站起身来,一口说道:“五万两。”
“败家子!”苏逸扬不屑道。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眉姨瞧着是熟人,再看看这价已是无人再加,朗声道:“薛公子,请等风姑娘出题。”
薛志远双手一请,苏逸扬只得跟着他下楼去,眼光却始终不离方才那女子。
慕晚一惊,原是今日那男子拍下了价来,十万两白银,况且都不一定能一亲芳泽,果然够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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