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月下几般花意思
日落之前,奇风营的将士们已将营帐搭好。
玉枕山下的林子里有一大片空地,足以这五百将士安营扎寨。
山下的林子后面是一面小山坡,坡上竟有一条绕山而淌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围绕玉枕山延绵不绝,当地人称之为围山渠。
晚膳后,天已黑尽,风吟晅带着顾轻上了山坡。
二人席地而坐。
夜静,月明,风清。
草丛里传来虫儿的歌声,身后是围山渠中的流水声,身旁坐着一个美男,顾轻心中荡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风吟晅,你是为婚约才对我这么好的吗?”顾轻盯着山坡下灯火阑珊的军营,突然开口道。
风吟晅沉默了一刹,他又想起这十四年对顾轻的寻觅,希望与失望不断交替。
迎着月色,转头看着顾轻的脸,他眼底划过一丝苦涩。
“没有婚约又如何,纵使十四载,在我眼中,你却从未变过。”
山风渐冷,顾轻缩了缩脖子。风吟晅的话,让他感动之余,又不得不对风吟晅刮目相看。
他说情话的本事日益见长,而自己却空有一身撩妹的本事,毫无用武之地。
“嗯,以前还觉得你是座冰山,如今看来情话说的挺溜。”
风吟晅无奈一笑:“既然你我交换了定情信物,不知轻儿何时方便,有空你我成个亲?”
顾轻惊恐道:“成亲?可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说的倒是轻巧,顾轻始终觉得,结婚这种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
月色幽淡,夹杂失落,笼罩着风吟晅清绝的面庞。
纵有感动与不忍,顾轻却也无法立即便改口答应,只道:“待行宫建成,将制造侯府惨案的凶手绳之于法后吧。”
风吟晅展眉,似乎是接受了顾轻的说法,此心结不解,何以为家。况且,若幕后黑手不除,顾轻便随时会有危险,也无法恢复女儿身,他虽不介意,却也期待顾轻女儿家的模样。
南蜀的姑娘,十五岁及笄,顾轻如今早已十八,与他双生的姐姐顾栩,原比顾轻大一岁,顾珏为了掩盖顾轻的身世,硬将他二人说成了双胞胎,顾栩如今十九还未嫁人,这也是洛宁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轻对外虽是男儿身,却未及冠,不成亲什么的也还正常,但毕竟是她误了顾栩。
想到此处,顾轻躺在了山坡上,嘴里叼着根草,不甚在意说道:“顾家姐姐对你芳心暗许,你要如何处理?”
风吟晅想到那个夜晚,夜探太守府,听到顾轻与顾栩二人的谈话,又在池边见到顾栩送顾轻的鸳鸯肚兜,不禁皱了皱眉。
他转头问道:“轻儿以为呢?”
沉默片刻,顾轻吐掉嘴里那根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耽误了她,想补偿她。”
风吟晅闻言,也躺了下来,望着漫天星月,闭上了眼睛,就在顾轻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此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哈哈,不用费脑子,这感觉真爽!”顾轻笑过,
风吟晅嘴角微勾,果然,若是寻常女子,此时定然娇羞的说“有你真好”,而身旁这个清秀明媚的女子,总能给他惊喜。
风吟晅:“……还不打算与安逸相认?”
顾轻:“白鹿庄那次,匡家兄妹奉为上宾的安公子,便是哥哥吧。”
风吟晅:“嗯。”
…………
二人正热聊,一抹光亮伴随着铠甲声越来越近。
一个士兵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报!禀王爷,营外来了一位白衣公子,他自称是顾公子的家人,让属下给顾公子带个话……。”
顾轻坐起来,望着士兵,等着他的下文。
士兵暗暗瞟了风吟晅一眼,犹豫道:“四哥,你有……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吗?”
“噗……那个……应该是我六弟。”顾轻诧异,下午让人带了话去码头,那人回来说码头已经无人,他便以为所有人都已经回洛宁了,没想到,顾岘居然留下来了。
风吟晅眸色沉了沉,扶着顾轻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幽幽道:“既然小舅子来了,自是要好生招待,回营。”
…貌似,有好戏看?顾轻眼底闪过狡黠。他任由风吟晅牵着手,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人看见,一个人下山坡也有点不安全,索性就让他牵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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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营帐前,站着一个白色身影,两旁的侍卫时不时的瞥他一眼。
风吟晅,顾轻二人回到营帐时,便见到了这幅场景。
顾轻从风吟晅手中,自然的抽出自己的手,走上前,本还记恨着他隐瞒探花郎身份一事,后来想明白了,既然他爹都不知道的事,凭什么会告诉他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堂兄?况且,他不想让人知道,想必也有自己的原因。
顾岘见顾轻回来,身旁还站着温玉一般的晋王,二人站在一起竟让他觉得毫无不妥之处,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草民顾岘,见过王爷。”他对风吟晅行了一礼。
有顾轻在侧,夜风吹得风吟晅身心舒畅,他难得露出浅笑。
“免礼。既是轻儿的堂弟,那便是自家人,进去说话。”
轻儿???自家人???顾岘心中突然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压制不住的不快,显露眉间。
顾岘这一表现恰好落入风吟晅的眼中,他挑眉,也不管顾岘是何表情,又伸手拉着顾轻进了营帐,顾岘无奈,撇撇嘴,也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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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晅端坐于主帅位置,顾轻坐在左侧,顾岘坐在右侧。
顾岘端坐,侍卫刚上了茶,他便开口,询问顾轻:“四哥打算何时回洛宁?”
“这个,风吟……额……王……嗯……亦之,我啥时候可以走?”顾轻在风吟晅的注目下,几经改口,终于叫出了让他满意的称呼。
此称呼让风吟晅满意,也同时惹来了顾岘的侧目。
风吟晅看了顾轻一眼,对他眨了眨眼,顾轻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风吟晅又恢复了寻常高冷的模样。
风吟晅并未答话,直接转头看着顾岘,从容道:“六公子何必着急,过几日,本王会亲自送轻儿回去。”
顾岘:“王爷有所不知,洛宁百姓已迁走十之八九,行宫开工在即,若是没了四哥坐镇指挥,恐怕会出乱子,误了工期,届时可就是欺君之罪,我顾家就是人再多也不够砍呀。”
顾岘之言,顾轻深以为然。
“六弟说的……”顾轻是想回去,就是不建行宫也牵挂着冷清涵的身子,然而风吟晅并没有理他,刚开口便被打断了。
“原来六公子是担心延误工期你顾家人会被连累。那你就放心吧,给轻儿的圣旨上写的名字是路青而非顾轻,连累不到你顾家的。”
其实,也并不存在延误工期一说,因为顾轻离开洛宁之时,已经吩咐过沈为君,货一旦到了码头,便立即开工,不管他在不在。
“王爷误会了,在下只是担心四哥的安危。”顾岘又看了看顾轻,赶紧解释。
并无接话,风吟晅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顾岘一眼,然后端起案上的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
顾岘见晋王不说话,心中却有些忍不住,他开口道:“王爷将我四哥留在军中,难道不怕流言蜚语毁了王爷的名声,军中的威信也荡然无存?”
“六公子多虑了。”风吟晅细长的瑞凤眼中眼波流动,眉尾稍稍扬起,袖中修长的手指挑起另一只手的手腕上顾轻方才送他的定情信物,指腹摩挲着一颗颗豆子大小的绿檀珠子,嘴角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顾岘见状闻言,以为晋王会说些客套推辞的话,不曾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在京城时,坊间就盛传本王有龙阳之好,这名声,早没了,何况……我靳州大营八万奇影军对轻儿本就存了好感,何来威信扫地之说。”
顾轻顿时明了,风吟晅此话不仅是说给顾岘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
他想到聂将军口中的加肉之恩,桃花男散播此事的原因,会和皇帝让他建行宫的原因是一样的吗?
风吟晅说,嫁给他就知道了,可他好像已经猜出来……尴尬,要装作不知道吗?
顾岘沉默了片刻,脸色虽有些不好看,但还算镇定,他瞥了顾轻一眼,对风吟晅道:“……即便如此,那王爷也不考虑一下我四哥的名声吗?”
风吟晅:“轻儿,你在乎吗?”
顾轻耸耸肩,无所谓道:“你我二人不已经是这南风榜的状元榜眼了吗?”顾轻打趣自嘲。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还真不在乎。
风吟晅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顾岘挑挑眉。
顾岘一愣,他显然没想到顾轻会这么说,营帐前的不快加之此时顾轻所言,让他心中结了郁气,可转念想到京城那人的话,又强行压下了那股郁闷之气。
他突然又恢复了往常模样,带着痞笑道:“如此,便好。那王爷要是不介意,在下便与四哥同行,打扰了。”
“你不回去监工?”顾轻愣了愣,问道。
顾岘瘫在矮椅上,一副很累的样子,白衫领口微敞,露出白皙的锁骨,毫不在意道:“不回去,得跟着你,寸步不离。”
顾轻:“……”
风吟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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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撩人,长风轻荡。
林间的花香随风入营。
顾轻在板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安家灭门一案,风吟晅说他会查,说这么危险的事,交给男人去做就行了。
这么说,风吟晅得多忙,一面要管理军营,一面要查案,还得忙自己的私事。
还有顾岘,他今日的举动总让顾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他可不会自恋到认为顾岘今日的表现,是出于对他的爱慕之情。
每当细想,脑子里就如同有一处空缺,她的所思所想,难以将空缺填满。
行宫修建,图纸早已出来,建材搭配与一些独特的设计,也做成了一本手札,沈为君随身携带,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可他悬起来的心,是一刻也没落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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