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方县诡事
宝应深知,此间人盼往生,重安葬,死后焚尸是恶毒的诅咒。若依方县驭夫所言,不经家属应许,将良民焚尸抛于荒野,难免会遗祸无穷。
然方县几人惊骇欲死,吓得似魂飞魄散,宝应也知,若不善加安抚,后面路上不定再出险情。于是找一处背雨的山洞,命莲心率得力随从,将尸体当众“焚毁”,真正“焚尸”时,其余众人皆在五丈外,实际车夫尸体未被焚毁,不过焚了阿周预备的干肉。那几人早吓破胆,一见达成心意。恨不得生出翅膀,早早摆脱这恐怖境地。
也因了始安郡外那些神出鬼没的人,宝应放弃水上路线,一路迎风曝雨,在泥地里艰难前进。路上借住的人家,及路经的县城,也处处透着诡异。是以,四日路程用半个月,半道上连休整也不能。到方县官驿时,所有人都狼狈不堪。
吃了半月粗陋食物,好容易有了热食,宝应却食兴全无。正想勉强吃些睡下,见莲心匆匆进来,近前小声说道:“娘子,有紧急事。”宝应强撑精神,恹恹道:“何事?”莲心道:“始安郡失陷了。”宝应先是一惊,继而神情变幻,良久方道:“莫非他们是为粮草?”
饶是莲心老练,也不由面上惊怔。他所以知道内情,实因郎君商行天下,讲个四通八达的耳目,和五湖四海的朋友。
这次为杨小娘子,郞君许他许多便宜,在始安郡时,他动用郎君的暗线,是以两下的两下沟通,他知道更多事。
而小娘子并无别的倚助,仅凭莲心说的一件事便猜到实情。莫非——自从到始安郡,阿廖便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迹颇我诡秘,是替娘子探听消息去了?
年初料理杨子村之事,郎君就隐隐猜疑,觉阿廖不似常人,只是郎君碍于情面,不欲深究。之前离了方县,往凉州去时,娘子早就提过,阿廖练过拳脚功夫,有些江湖手段,命他别处探听消息。后来她要连夜赶回,也命阿周留了讯息,要阿廖自行赶回。
莲心东西想一通,实在没有头绪,忽又听她说道:“实在无能,可知始安郡守是何人?”
莲心忙屏息凝神,细声说道:“此人姓王,名理,字微之,系太原王氏子弟,是东耶书院名秀,年三十有四,始为东鲁州莱县太守,前年才右迁至始安郡府。”
宝应闻言,思忖着,疑惑地摇头:“此人名声,我一直耳闻,不像酒囊饭袋,不堪托付之人。怎么会——”莲心虽也奇怪,但并不似宝应好奇心重,又有精思耽审的习惯。
两下正无话,阿周进来了。阿周直到近前才低声道:“小娘子,奴适才去灶间,寻此些石绒引火,却从后院寻见此物。”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件物事,捧给宝应和莲心来看。
宝应定睛细视,见是一块紫色玉块,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只从这残块的质地,便能看出块玉饰的价值。
宝应将残块拿在手中,在灯下细细审视,一时说道:“从形状看,当是一块玉玦的残片——”便听莲心轻呼一声,宝应和阿周转头看他,他一时讪讪地,捏着手尴尬道:“小娘子恕罪,奴也知上等紫玉极为难得,而紫玉玦更是稀世之宝,想来这……佩玦之人,不是皇族,便是上族世阀之人……”宝应闻言倒无评价,摩挲着玉块若有所思,渐渐地神色凝重。
阿周见状,忙又说道:“娘子恕罪,奴忆得发现此物时,驿卒在一旁谈笑,道亏得驿丞有些情面,不然这没尽了地落雨,哪里去寻干爽的绒草,此物之主不见得此间遇害。”
宝应表情沉沉,摇头喟叹道:“不然——即便不在此处遇害,这驿馆中人,也了脱不了干系——莲心,你快去嘱咐他们,再是疲累,夜里务必警醒——看来,明日还要赶路——真是多事之秋。”
莲心去远了,宝应拉住阿周,盯住他紧问:“他果真知阿廖行踪,他果然赶在前面吗?”阿周也稳稳回视他,坚定说道:“小娘子放心,我二人自幼一处,有常人不识的方法,出始安郡府那夜,已告知他速速离开。”
宝应如释重负地叹息,重重往椅背上一靠:“你可知,我等若非手脚快,那一夜,便被裹挟到战乱中——哎,始安郡府落入教匪手中了。”阿周面目只是惊诧,内心却止不住惊涛骇浪——这意思,他们离开始安郡府那夜,城中就起了乱战?
一会儿莲心回返,宝应低声说道:“此非善地,本该速速离去,可一行十人,倒有大半病着,也是无法。好叫你二人知晓,方县乃边远小县,县中并无高门大姓,这佩紫玉玦者,定是世族中核心子弟,方县官驿是县中唯一宿馆,实是羁旅之人首选,所以,——”
宝应见二人神色清明,眼神中透着颖悟,揉着脑袋阖目说道:“非常时刻,是非之地,劳你二位担待。最好打听着驿丞家是否生了事。”二人连道不敢。
似乎要证明她杞人忧天,官驿竟一夜无事。更叫人喜出望外者,连日阴雨,到了第二日,暌违一月的阳光终于普照大地,世间万物被唤醒生机,那悄然苏生的动静,似在心中蓬勃的绽开。宝应也一扫阴郁,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凭分析,二凭直觉,宝应皆深觉不妥,虽然暂时无事,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留。她早早吩咐莲心、阿周,提前收拾妥当,用过朝食立刻出发。
大家正在朝食,听外面吵嚷之声,不多时,便有驿卒来报,说一伙姓史的汉子,在门外在大哭大嚷,道阴娘子害死史三郎,竟还挫骨扬灰,将其尸骸扔在鬼林之中,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云云。
宝应还无反应,阿周连忙伏罪,说是他的失职,又说昨夜已遣人送去二百贯。
宝应明白他意思,二百贯这个数目,别说是操持贱业的人家,对宝应家都是天文数字了。之所以有赔付能力,倒非借了未婚夫的光,只是动用了谢清音所赠的信符。
全国连锁的嘉通标号的信符,相当于后世的存取款单据。她与阿阴尚未成婚,一直不愿过分仰赖他的家业,是以在始安郡府时,特意取出五百贯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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