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婚姻之事

　　这一会儿，三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就莫名尴尬。

　　碍着男女之别，有些话颇觉难言。郑瞻为人放诞，常时任情肆意，开口就随性许多。他仰面笑了一阵，捉了宝应的手，既抚而笑，腻着声音道：“小娘子真不知假不知？似你这年轻的女茂才，就是到了京都，也有许多媒妁上门，设若再做举人，嫁个勋贵也使得。”

　　宝应呐呐念着“嫁”字，一时不知怎么反应。郑瞻又想捏她脸蛋，被谢清音冷着脸格开。

　　郑瞻挑挑眉，哂笑一声，拾起刚才的话继续说：“女儿家的前程，总比男子容易。我倒听说，通阳朱氏的嫡枝，有心攀你这门亲。”

　　宝应从未听闻此事，她满脸不信，也似乎是不以为意。郑瞻笑得不行：“你这丫头，莫非想明媒正娶，挣足七房夫郎？”

　　宝应怔然，摇头道：“不曾有人张罗……我倒喜欢清静，不必闹轰轰地，顶好只有一人……只怕连累家人，也没许多银钱上缴——”她看见天色阴沉，感觉身上发冷，缩着脖子喃喃道：“若能情意相得，是娶是嫁，有什么打紧！”

　　郑瞻扭头去看谢清音，见谢清音神情明灭，不知转着什么心思。心思一转，疑他近日的撺掇终于有了回响。暗喜一瞬后，竟然不觉多么欢喜，隐隐想，这家伙总有些叫人艳羡的运道。口里的话也像酸醋裹在嘴里，烧到他心里都难受，可他到底问出口：“果然如此，你同谁一世清静？”

　　宝应去看谢清音，却见他冷了脸背过身去，远远站开了去，就蔫头搭脑不开声了。郑瞻在心里冷笑，偏厘不清笑的什么。

　　到后来，原本有心再嘱咐两句的人，连看着杨宝应也艰难。由着她悻悻地离开了。

　　过了几日，宝应辞别亲长，带了阿周阿廖往通阳郡赶考。通阳作为郡府，自比别处人烟阜盛、繁华显贵，地面人物也似善言善行，比小地方更显得灵性。——不过，宝应从前来过两回，如今再看，也不觉有许多新奇可爱之处。

　　她在郡城没有亲戚，也不好随意寄宿人家，就择了个清静客舍住下。为了养精蓄锐，她每天日早睡晚起，饭后就出去散散，偶尔走到桂院附近，算是熟悉环境了。由着阿周阿廖保驾护航，日子平静无澜地过去。

　　当然，也还有些意外，比如，她每日出去闲荡，偶尔也会遇见阴璧奴——阴璧奴买了她几折戏本，她与此人合作愉快，也是近日才知，他是本州有名的商宦——阴子都。

　　她从前不知道阴璧奴，阴子都的大名却如雷贯耳。

　　此人据闻是凉州阴氏子弟，年纪轻轻便深谙凉商积散之道，将敛轻散重、和俗奉民之道运用得出神入化。自十四五入商道，不过七八年光景，积聚起累世阀阅之财，又因为富而仁、明德积善，被朝廷赏了六品都尉勋职，成了令人趋之若鹜的商宦。

　　话说他当日亲自登门，她真该受宠若惊的。

　　就在宝应在陌生地界，呆得日长不知岁月，快混淆了宇宙与物我时，终于到了月中的考期。她带着考篮，和有限的烹饪技巧，进入桂院内帘的号房。

　　考试期间共计七日，依次试经义、子书、诗赋、时策、表诏五科，乐礼不入常试，到号房五科试毕，由主考官选试考生乐礼素养。

　　到了通阳郡里，她猜有宵小会忍不住动手，只没想到，手段这么层出不穷。

　　前三日没动静，第四日起，先是她的试笔被替换，笔管中藏了对题的制文，本号的监官也真是“眼明手快”，她稍有点“异常”，此人便洞若观火，虽然到最后，却成了“雷声大雨点小”的笑料。

　　到第五日，有人在号房壁板间塞东西，到第六日，所的答卷都将收回，宝应见那盯着她的监考官简直惶惶不可终日。她猜应该发生什么事，使这其中情势迭转，此人骑虎难下，恐怕会反受其殃。

　　试期结束，宝应一行人在郡中停留了两日，第三日便驾车回到杞县城中。

　　得益于经水到来，宝应禀赋增强，在家将养数日，渐觉身体大好。陈先生不在家，宝应迫切想见谢清音——这倒不单因为私情，还夹着别的复杂情绪。她此时的心境，颇类罗乐童猝亡时，陡然觉得天地浩大，人如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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