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十二）
在所有听到的好消息中，夹杂着“但是”的都不是真正的好消息，这句话在全世界都通用。
前一秒还沉浸在幸福和幻觉中的亚当，在此时此刻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竖起耳朵盯着面前的李晓农，不知道是因为炎热的空气还是被告白之后的紧张，她的脸红扑扑的，似乎能绽放成一朵花。
“哎呀，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太突然了，发生的太突然了。让我酝酿会儿，再酝酿会儿。”李晓农像是在对亚当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转身大步朝前走，又像一个导游一般喊着：“跟上快跟上，人丢了我概不负责。”
接下的旅程里两个人各怀心事，无心再去看那些所谓的风景。
就像是在参加头脑风暴的现场嘉宾，他们现在急需一个求助场外观众的机会。
而现在在场外的陆润泽，接到了Yvonne的电话。
“我的大祖宗，小明星，你现在在哪。”
“床上。”
昨天晚上在被李晓农求助的时候，陆润泽还以为自己能当上英雄，他都想好了未来二十年李晓农对他的崇拜：“亲爱的你好棒喔，你还记得你在楼下赶走陌生人的事情吗，那时候我开始爱上你的。”然而这个计划都被那个叫亚当的王八蛋给破坏掉了。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想到亚当，陆润泽的愤怒又一次冲上了头脑。他从来没有见到李晓农那么兴奋过，她恨不得直接扑倒亚当的怀里把他抱上楼，竟然最后还让他陆润泽送那家伙回酒店，陆润泽真想把她脑袋打开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玩意。
“下午一点你怎么还在床上。”
“我把青春都给你了，我还不能偶尔有个私人时间在床上挺个尸？”
机关枪一样的陆润泽现在肆意开枪，完全不顾及和自己说话的人是敌是友。
Yvonne觉得，她必须要正视这个感情问题了。
“陆润泽，我问你，你现在有多喜欢李晓农，如果满分是一百分，你能打多少分？”
“一百分是多少？”
“你愿意为李晓农去死。”
“不愿意。”陆润泽回答的非常快，几乎不带任何的思考。这让Yvonne有些放心，这样看来，陆润泽也并没有陷入太深，只是遇到特别的人的一种初喜，或者是专属于年轻人的荷尔蒙满溢的一种迸发，反正这也许根本算不上是爱。
“大姐。”电话那头的陆润泽一脸不耐烦，“这是和平年代，没事儿为喜欢的人死什么死啊，死有什么浪漫的，最伟大的爱情，是我和我喜欢的人经历所有一切，好好活下去，活到一百岁，我们手牵手一起在医院老死，这才是我想和李晓农做的……那个，不过为她放弃现在的事业，我倒是可以做到的，嘿嘿……喂，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好像这种状态还是挺糟糕的。Yvonne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她已经有了一个PlanB。她打算长驱直入：“那个追晓农挺紧的英国人来公司了。”
“他来干什么。”还沉浸在对未来退休生活幻想的陆润泽听到这句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有些后悔昨天没有载着亚当走，他应该直接把车开到首都机场给亚当买张回英国的机票把他打包送走。
“俩人约会去了。我觉得危险。”
“……”
“吃饭前就走了。”
“……”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经纪人说的每句话对陆润泽都是一击暴击。窗外的太阳如此刺眼，而现在陆润泽的心里却是轰隆隆的阴天。他挂掉了电话，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李晓农电话响起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但是她又有一些庆幸，她急需一个局外人的安慰和劝说，她需要暂缓一下情绪去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喂。”她一屁股坐在玉石板的台阶上。
“晓农，我是麦加。”电话那头响起了麦加欢快的声音。
“小麦子！你还好吗！”李晓农在脑袋里迅速的搜索着麦加的所有信息。她和麦加并没有太熟悉，她们的交情也只是停留在麦加是周一的室友而且追过周大鱼这么简单的关系上，在毕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同麦加有过多的交集。
“晓农，我很好！嗨，是这样的，下个月我要结婚了……”
“天哪，你可以啊，没想到你是咱们圈里第一个结婚的。恭喜恭喜。”对麦加的印象，李晓农害停留在他试图强吻周大鱼这件事上，最后的聚会还是毕业那天她陪着周一和他的同学在学校门口的大马路边撸着烤串，麦加祝福她和周一早日结婚早生贵子，酒杯的撞击声让整个饭桌都泛着啤酒的泡沫。这个镜头还如此清晰，而原本要结婚的人早已曲终人散，大学毕业还没初恋的人却要第一个走入婚姻的殿堂。
电话那头的麦加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说道：“嗨，家里安排的相亲嘛，挺好一个小姑娘，聊着觉得感觉挺好，大家年纪大了就想稳定下来了。”
“闭嘴，谁年纪大了。我还觉得我自己是少女呢。”
“我，我年纪大了，我听说你去了北京当上大编剧了，你们这些有梦想的人当然永远年轻，我这种回了家乡一切稳定的人，不结婚家里要催死的，还好对方和我一样，也是为爱结婚的……”提到未来的新娘，麦加一脸的幸福。
陷入爱情的人真好。
“嘿，把正事儿忘了。下个月婚礼，你和大鱼能来么？想大家在婚礼前提前聚聚。”麦加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不知道什么开始，婚礼成了年轻人口中的敏感词，在邀请朋友这件事上，怎么样邀请才算合适成了很严肃的问题。
“我当然要去！你可是第一个要结婚的，我这种单身狗当然要携带周大鱼到现场去抢花束争取也早日遇到良人。”李晓农不知道麦加是否和周一还有联系，不知道周一是如何同他讲两个人分手的消息的。
“那个，到时候老周要来当我的伴郎……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怕你们刚分手见面会尴尬，但是老周再三交代你们是和平分手，我也很想你来见证，当时我追大鱼，咱们可以约定好的……虽然不是和周大鱼修成正果……”
“我要去的。”这句话李晓农是认真的，不管周一用的什么理由解释的分手，李晓农坚信自己已经可以用平常心去面对他，就像是见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去见他。
“那到时候见咯。”又稍微寒暄了几句，两个人挂掉了电话。
“什么是单身狗？”
“就是单身看着周围人秀恩爱的狗呗。哈哈。”李晓农不知道怎么去把网络词汇翻译给对方，她只能用自己仅有的理解去解释。
“所以我们是单身狗吗？”
李晓农觉得是时候解决掉她和亚当的问题了，她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亚当尽力的蜷起大长腿他的屁股才勉强够到台阶，他坐下之后赶紧把腿探出去才感觉到舒服了点。
李晓农托着下巴侧头看着他，夕阳打在她翘着的鼻尖上，她的头发从耳后滑落挡到她的一只眼睛。
“亚当。我叫李晓农，我今年二十七岁。两个月前我结束了我五年的初恋。我是中国人，家里没有任何国外的血统，我在一个小城长大，母亲去世，家境普通。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没有你那么优秀，但是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那就是我像你喜欢我这样喜欢你。”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种阻碍。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生活背景，我们说不同的语言，接受不同的文化教育。喜欢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可以抛开所有的想法去喜欢你。但是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就像是你们国家常说date（约会）和tionship（认真的关系）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我没有一个国外的男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国外的朋友，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去处理好它。”
李晓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亚当屏着呼吸认真听。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他不熟悉的词汇而曲解了李晓农的意思。他很想去回答李晓农的疑问，去解决她的担忧，但是他还是决定听完李晓农所有的话。
“不过。我愿意为你试一下。”李晓农说道。
对于亚当来说，这一刻的时光好像静止了下来，阳光照着宫殿的琉璃反射出珍珠般一样的光芒，孩子们在前面奔跑，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摆着各种姿势照着相，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角落发生了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过去在这里发生过多少爱情，有多少被冷落的妃子在这里独自寂寞，有多少人在这里同心上人偷偷会面。
而此刻的这里，一段穿越了八千公里的爱情在这里悄悄发芽，它是否会开花结果没有人能给一个答案，但是亚当很想跳起来去和所有人分享他此刻的幸福和喜悦。
“所以我不再是单身狗了。”亚当伸出手把李晓农那卷滑落的头发挂在耳后。
亚当觉得这时候他应该给李晓农一个吻，但是刚刚多出一个女朋友的他不知为何害羞了起来，他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毁掉这一刻的幸福。他坐在旁边不知所措。
李晓农何尝不是呢。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答应别人的告白也是忐忑的、紧张的，她嘟起嘴，托着腮帮子的手敲打着自己的脸颊，她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那持续加速的心跳声。
李晓农不知道大家会不会都吓坏掉。
尤其是刚挂掉电话的麦加，李晓农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对方解释，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摆脱单身狗的行列了。
麦加会冲出电话把他以为疯掉的李晓农掐死，一定会的。
“我们走吧。”李晓农打破这沉默。
亚当一把撑起自己，站起来的他似乎还未习惯自己有了一个女朋友，他的脑袋里因为装满了太多需要他消化掉的词组昏昏沉沉的开始往台阶下走。
“喂，你都不拉我一把。”
亚当回过头，看到还坐在地上的李晓农，和她伸出的手。
他笑了，这是除了握手之外，李晓农第一次主动朝他伸出手。
亚当一把把李晓农拉起来，在台阶上的李晓农第一次发现她的个头可以超越亚当：“嘿，以后你就永远走台阶下吧，我终于比你高了。”她用手在亚当的头顶比划了两下，站在三阶台阶上的她才勉强比亚当高个小半头。人生还真是不公平。
但是她终于做了想做的事情——她一手轻轻的挑起亚当的下巴，她把头轻轻地下，亲在了他的唇上，她的头发垂在亚当的脸上，就像一道独特的屏障。
“成就达成一，强吻男朋友。”
在亚当还没有回应这个吻的时候，李晓农已经放开了他并朝他眨了下眼。
李晓农有一张非常羞耻的男朋友心愿单，上面写满了要和男朋友做的事。更羞耻的是她从高中时期就和周大鱼讲过这件事并在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时候看着韩剧里的玛丽苏情节补充着这张纸。最羞耻的是直到今天，她还在时不时的补充更新着更多的细节。
这是第一次李晓农喊出了“成就达成”。
她想在未来，她还有很多“成就达成”的瞬间，但是即使不管亚当在之后怎么问她关于男朋友心愿单的任何问题，她都闭口不答——愿望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而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些肉麻又恶心的细节幻想，她怎么能够告诉亚当呢？
亚当一把抱起还站在台阶上得意洋洋的李晓农把她放在地上。他一只手伸进李晓农的头发里捧着她的头，一只手挽着李晓农的腰，他歪着头亲上还带着笑意的唇，他用舌头敲开李晓农紧闭的牙关，他蜻蜓点水般试探着触碰了她的舌尖，然后放开了她。
“这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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