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十一）
“你等很久了吗？”李晓农抱着电脑走出来。
“刚来。”
李晓农对北京并没有太熟悉，甚至她认为自己对北京的了解还不如亚当。
“我们做个交易吧。”李晓农转过身倒着走在亚当面前，她手中的笔记本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进了亚当的双肩包里。这时候的北京已经到了夏末，道路两旁的树因为一夏天的灼晒叶子变的发黄卷曲，虽然已经入了秋，但这时的气温还在三十多度着。
“怎么？”亚当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并偶尔会在看到有行人经过的时候帮她往怀里扯一下。
“当时在英国，你为了找我把伦敦的景点都玩了一遍。那现在在北京，给你个机会，带我逛一下吧。我请你喝北冰洋吃卤煮。”李晓农朝他吐了吐舌头。
“走啊。”二话没说的亚当一把拉过李晓农，走进了地铁。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被同龄人嘲笑落下的病根，李晓农非常害怕被别人注意到。
在英国牵手时的李晓农是享受的，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自在的和身旁这个大家伙自由自在的压着马路，她可以像隐形人一样消失在每条有故事的街道里。
而回到北京，她有些害怕了。北京有着国际大都市的样貌和名声，但是作为一个悠久历史的中国古都，它依然有着它的传统和保守。这样的城市，特立独行需要很大的勇气，不一样需要很大的勇气，甚至对于李晓农来说，被异国帅哥牵着手也需要巨大的勇气。她害怕别人的眼神，不管是羡慕的、好奇的、怀疑的、厌恶的，她都怕。
她偷偷缩回自己的手。
“有点热。”她知道她的理由站不住脚，因为北京地铁里的冷气差点把穿着裙子的她掀翻在地。
亚当没有说什么，他就像之前在地铁里一样，歪着头看着她。
“我们这是去哪。”李晓农非常好奇，亚当没有告诉李晓农任何细节，他们就这样跳上了一趟不知去往何处的地铁。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这种无聊的游戏李晓农没想到亚当也玩得来。
故宫博物院。
李晓农仰着头看着这黄瓦红墙。她没想到亚当带她来到了这里。
这里对于李晓农来说，莫过于北京最为熟悉的地方。之前每次送周一去首都机场后，她都会来这里许愿，虽然周一嘲笑过她无数次：“人家许愿都是初一十五在雍和宫，哪有跑午门许愿的，午门是皇帝口中推出去斩首的地方啊。”
“因为我很酷！”
他们分别的时候从来没有赶上过初一十五。
周一曾许诺下一次带着她到雍和宫许愿。然而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周大鱼安慰她说：“可能因为你去的时间不对，这种老封建，不要信。“但是李晓农还执着的觉得，下次来午门，她还要在这里许愿。
于是现在她站在了这里。
命运真是如此有趣的东西。曾经许下承诺的人不在身边，曾经以为会永远的爱情烟消云散。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原本应该孤独站在这里的人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在地球另一端偶遇的男生朝着她咧着嘴笑，他说：“还你一个博物馆的约会。”
“我们能站这里许个愿望吗？”李晓农问道。许愿总要有始有终，没有成真的愿望也要向老天爷还原。许下一百个愿望，误打误撞也会成真几个的吧。
“你已经站在身边了，还需要什么愿望。”亚当看着这个让他好奇的地方，它和教堂天壤地别，它和从书上读到的烟雾缭绕的寺庙也有很大的不同，周围人来人往，大家忙着照相买票，没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在虔诚的许下愿望。
“想一个嘛。多好玩。”亚当的话让李晓农害羞了一下，但是她还执意的认为，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就算晚上想吃一次涮羊肉，这也是一个梦想。
李晓农无心去说服亚当，她有很多的愿望需要许，上到世界和平，下到收视长虹，左到存够钱提前退休，右到周大鱼赶紧找到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然而这么多愿望里，没有一个关于她自己的爱情的。
李晓农可以面向皇天后土发誓，那段感情对她来说已经彻底翻篇了，现在的她正在享受人生中最自由最充实最接近梦想的时刻，她又怕自己没有准备好开启新生活的准备，她怕自己的急切和浮躁会吓跑正确的人，比如也许，她左手边安静的站着的，就是那个正确的人。
“喂，你许了什么愿望？……哎算了，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世间上分手的感情有千万种原因，而最后在一起的无非就一种：彼此有好感，从一而终。
亚当不相信什么朋友变成爱人，在他的眼中，所有的感情都是一见钟情：两个人在第一次见面和聊天的时候没有迸发出火花，那么在之后的五年十年两人可以熟悉成朋友，但也永远不会有火花。所谓那些十年之后突然发现喜欢彼此的朋友，都是有情愫而不自知而已。
所以在他确定对李晓农的感情的时候，他相当的淡定：我喜欢她，我要让她知道。
在马耳他的海边，他开始遗憾自己没有在李晓农走之前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对方，他害怕李晓农没有准备好这一切，而分别之后，思念的巨大能量几乎让他吞噬，他告诉James：“我要去中国告白。”
于是他现在站在了这里，那个他喜欢的姑娘正闭着眼睛嘟囔着许下一串一串的愿望。
你许了什么愿望，能不能告诉给我听，所有的愿望我愿意陪你去实现。
而想要说的话总是在关键的时候逗留在唇齿之间，欲言又止。
“进去啦进去啦，看这么多人排队要好久呢，故宫好大，再不抓紧，三分之一都看不到哦。”李晓农推着亚当随着游客的脚步往前走。
太多的故事发生在故宫里。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无论是皇室还是百姓，甚至新世纪开始流行的穿越剧很多都起始在这里。从正门走入，无论来过多少次，李晓农还会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着：通往太和门的石板路，金水河里安静的水，这里的一砖一瓦，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属于历史的痕迹，甚至她的耳边都能响起“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朝拜声，她的眼睛里似乎看到的妃子从这里经过的嬉闹声。李晓农非常骄傲的向亚当得瑟：“这可是我们国家的宝藏，当然我们还有很多宝藏在你们的大英博物馆里。”
“对不起，我怎么补偿你。”亚当读过这些故事。
“补偿我屁啦。”李晓农觉得他有些可笑，她不由得想起在她上初一的时候火遍内地的《流星花园》里道明寺的那句话：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嘛。
李晓农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的眼睛在阳光下亮闪闪。
“李晓农。”亚当站在她身前，就像在英国那样替她挡住阳光。
“嗯，亚当。”看到亚当一脸认真的样子，李晓农赶紧收起她的笑容，她的眼角还有着笑意，她伸手去尽量把它抚平。
“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亚当想过很多浪漫的场景，他甚至昨夜打电话给James一起写草稿，他想了所有他能记起的诗词，他去找了所有他看过的爱情故事。亚当想用一个特别的告白去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在学校的亚当是最优秀的学生，可是即使优秀的他，在表白这件事上也前所未有的紧张。也许这就是无法描绘的爱情，他没办法用脑海中任何华丽的辞藻去形容李晓农——在别人眼里，李晓农普通又平凡，平时吵吵嚷嚷脾气大过天，笑起来嘴巴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能把任何面前的人吸进去，她莽莽撞撞的做任何事情，她像一只猫一样对任何周围的事物好奇，她的思维天马行空，没有人能跟上她的想法。而正是这么一个看似别无他样的女生，在亚当眼睛里她闪亮的独一无二，她对这宇宙有着巨大的热情，她善良又美好，她胆怯又害羞，她坦诚又神秘，甚至这让亚当会犹豫，自己是否能够配得上她。
而在这个热气蒸腾的北京故宫里，亚当终于开口说出了表白的话，这句话简简单单，却表达出了他所有的情意，他的眼睛盯着李晓农，他需要一个答案。
李晓农的表情凝固在她擦笑出来的眼泪那一瞬间。她的嘴微微下撇，白眼翻到一半。也许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女生被表白的时刻表情能丑成这样了。如果现在能有一个时光倒流的机会，李晓农一定会用上她最好的粉底，摆出她最好的表情，去享受这么一刻。
“啊？”这是李晓农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也是唯一一个声音。
李晓农没有被人表白过，一次都没有。
现在的她站在太和门广场上一脸呆滞，她很想打电话给被人追过无数次的周大鱼：“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办，快来拯救我。”
李晓农知道自己是喜欢亚当的，所以她接受了他的牵手和他的吻。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亚当会比她想象的更喜欢自己：除了唱歌有些跑调这让喜欢摇滚的李晓农时不时拿出来嘲笑他的小毛病之外，亚当在李晓农眼里是完美的，他英俊又可爱，他温柔又绅士，这样一个美好的存在，怎么就会瞎了眼喜欢这个不完美的自己呢。
该不会这家伙生理上有更严重的问题吧？明明应该是在享受被告白时刻的李晓农她的思绪也一刻都没有停下，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把对方扒光试一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了头，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敏感部位。
这让亚当感觉有些不适，他微微侧了下身子。
“（你还好吗？）”亚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吓到了李晓农，他关切的问道，“没关系，只是想听到你的答案，不喜欢也是答案。”
“喜欢啊。”李晓农赶紧回答道，她怕亚当因为她无耻的眼神而收回她所说的话。
亚当的眼神里闪过惊喜：“？slike（你说你喜欢我？是男生喜欢女生的那种喜欢吗？”
“Yeah.”虽然承认自己喜欢别人让李晓农异常的羞涩，她还是点了点头。她也发现了亚当另一个秘密：当他紧张的时候，他控制语言的大脑中枢就会当机。
“但是，我觉得我还有些话要说。”李晓农稳了稳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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