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十五）
在收到亚当的短信的时候，李晓农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五天前在家里拼死拼活赶剧本的她收到了人生第一束而且是非常大的一束玫瑰花。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顶着一头没有洗的头发，带着油光满面的脸在楼下遇到送花小哥的时候，她和快递都惊呆了。
这对李晓农来说原本应该是多么骄傲和值得炫耀的时刻。她的面前摆着她也不知道多大的一捧鲜花，偶尔过路的邻居艳羡的在旁边围观着并举起了相机。然而现在她只想上楼收拾的艳丽多娇一点再昂着头颅下来。
捧着花的快递也不知所措。他早已摆好了顾客至上的微笑，等着接着这束花的女生可能会感动也许会兴奋，但是她一定会是美美的。没想到推门而出的女生穿着睡衣和拖鞋，一手还在抓着屁股似乎在挠痒痒，她嘟囔着非常不满的说道：“什么快递啊，我没有快递，这大下午的，午休都不让好好睡一觉。”
李晓农不知所措，快递小哥把花主动递给她：“一位匿名人士送你的！”
“谢谢。”李晓农虽然好奇，但是她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用这样的样子去要一个结果。她抱着花转身上楼，掏出那个卡片：Iwishial.
她坚信是亚当送来的花，但是忙着工作的她一直没有来得及跟亚当说一声谢谢。
但是今天的她知道这束花并不是来自亚当——亚当没有她的地址。
在她还没有找出神秘人答案的时候，她接到了这个电话。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在经历了十天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看李晓农并没有低头和好的意思的陆润泽决定首先举起投降的旗帜。
这十天对于陆润泽来说十分的难熬。
第一天
在李晓农推门而出之后，陆润泽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如果不是还有作为明星的一丝克制，陆润泽觉得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他的发泄工具，任何一件东西都能被他摔得粉碎。
陆润泽啊陆润泽，你可是个大明星。在这个时候喜欢一个普通人本来就是错误的，况且对方不仅不喜欢自己，还恨到让自己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在爱情这件事上，每个人都一样，他像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悸动、忐忑、怀疑又无法控制自己那颗想要去喜欢和关心对方的心。
陆润泽强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耳朵里传来外边同事的谈话。
“莉莉安。收拾下，我们出发吧。”
一路上的陆润泽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也没有听进去Yvonne对下午节目流程的介绍。
在录制节目现场，他就像一具空壳，偶尔在主持人提到自己的时候他会条件反射般的微笑，去展现自己搞笑的一面，其他的任何时间，他的内心都被愤怒和后悔交织着。
这场节目也许是他整个演艺生活里最糟糕的一场了。
凌晨回到家的陆润泽没有开灯，他光着脚悄无声息的走过廊亭，打开冰箱门，摸出一瓶啤酒，他坐在地上，淹没在啤酒和一片黑暗中。
第二天
一睁眼的陆润泽就觉得后悔了。他在七点钟开着车到了李晓农的楼下。
反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陆润泽抬着头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的十五楼，他在内心暗示自己：反正每次生气大家都是当无所谓一样把这些给过去了嘛。
甚至陆润泽在来的路上都想好了两个人应该有的对话。
他可以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指着手表说道：“你怎么回事，今天你又迟到，你让本哥哥又在这里等了你二十分钟。”他不能说自己从七点就在这里了，这样太有失他一个大明星的身份。
李晓农会说：“明明这么近，你为什么要来接我。我自己可以走着去的。”但是陆润泽百分之五十的相信李晓农心里会是甜滋滋的，并且会偷偷的感谢他陆润泽。
他会接着说：“我可没有来接你，我只是担心你对我的房子做出些什么。而且你的腿这么短，走过去到什么时候啊。”
“你腿才短。”
“陆哥哥我的腿可是杂志评出来的男艺人最美的腿……喂你为什么样盯着我的腿看……你要不要摸一把？女流氓。”
“滚。”
陆润泽对这一段的表演非常满意，他觉得他做演员腻了的时候可以考虑客串一把编剧导演。
然而到了八点十五分，李晓农也并没有出现。
这让李润泽有些焦躁不安，他频繁的看着手机，没有李晓农的微信——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李晓农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任何的东西。但是连一向热闹的朋友圈她也一直很安静，她没有更新，也没有给共同的朋友们点一个赞。
“这家伙不会因为愧疚去做傻事吧。”
陆润泽拨通了Yvonne的电话：“小依姐。”
“你别废话，什么时候到公司？你昨天的节目是怎么回事，你那苦瓜脸做给谁看的？我告诉你陆润泽，我不管你的私人生活和谁有什么恩怨，但是再敢有一次你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我就再也不给你接活了，你自己爱过气过气去吧，还不给我滚过来。”Yvonne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虽然偶尔陆润泽会让她收拾烂摊子，但是陆润泽在她做经纪人的几年时间里带过的最热爱工作和影迷的人，他知道如何哄媒体和粉丝开心，也不会给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带来任何困扰。昨天是唯一一次，Yvonne听到了节目组的为难：小陆很难剪啊这次，我们节目无所谓的，但是这对你们家艺人自己的形象也有所影响吧？Yvonne赔礼道歉了半天，表示在下周可以再录一期特别制作去挽回收视率。
“我堵车了。”陆润泽撒了个谎，他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口问道：“女流氓去了吗，她是不是也迟到了。”
“晓农今天不来公司。哦，其实从今天开始，只要不开会，她就不用来了，在家把剧本写好比较重要，这里太吵了。你不要管别人了，赶紧过来，今天你的工作可真的不少哦。”
陆润泽有些丧气，他又抬头看了那个无人回应的窗户，开着车走了。
第五天
陆润泽稍微有点习惯李晓农消失，毕竟他尖着耳朵听到了Yvonne的通话：“晓农呀……嗯没关系，在家好好写就行，吃饭能吃的上吗？……如果不行我让莉莉安送给你……有什么麻烦的她现在也是你的助理呀……嗯这个想法可以有……你可以问下刘老师听他的建议……对……”
“莉莉。”陆润泽今天说话的口气非常的温和。
原名叫安莉莉的莉莉安非常讨厌别人叫她莉莉。然而这个词从陆润泽的嘴里说出来就像玛丽苏剧本里女主角的名字一样让她心花怒放。
“润泽哥哥。”
“现在像你们这些小女生，看八卦都在哪些网站上？”
莉莉安作为豆瓣八组的元老级组员，她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脱口而出：“豆瓣小组啊，里面可有好几座你的高楼呢。微博搜索，哎呀润泽哥哥你也应该申请一个微博嘛，现在没有微博怎么和粉丝拉近距离，你偶尔发发自拍就可以，其他的我们能帮你搞定呀。”
“还有天涯啊。其他公司的经纪人还有媒体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很多劲爆八卦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诶，你知道隔壁公司一姐结婚的消息么，我听他们的前台说，虽然是爆料出来的，其实是公司自己在那里出的通告哎。”坐在另一个办公桌的小芳听到在聊八卦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左脚一蹬，她坐着椅子从格子间滑了出来。
“现在老年人才看天涯。”
“豆瓣才是充满了小学生呢，这一到暑假，八组都是些吐槽男朋友爱不爱自己的帖子，无聊透顶。”
陆润泽没有再搭话。
从08年的陈冠希事件开始，艺人的私人电脑就不再那么私人了。每个艺人都如临大敌，即使电脑坏掉也都放在家里闲置不去修。而如果现在有黑客去搜索了陆润泽的电脑，他们一定会笑出声：一个堂堂正正的直男明星，没有在网上看八卦，没有找十八禁的影片，没有和女网友有暧昧的聊天，甚至连游戏也没有玩。
今天的陆润泽，在淘宝花了一百五十块买到豆瓣八组的ID——如果莉莉安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扼腕痛惜她可怜的陆哥哥被坑了，一个ID明明只要八十块而已嘛并在小组里发了一个帖子——本哥哥问把女生惹生气了怎么办。
发帖人：小噜噜
惹生气了，怎么挽回。
帖子发出去瞬间就沉了。甚至连经常抢沙发的小黄鸭也都没出现。
小噜噜：？？？
“要走了。参加走秀和两个专访。”Yvonne说。
陆润泽悻悻的关掉了电脑。
第六天
“小学生还真是放假了吧。这么幼稚的问题。”
“八组有直男啊。”
“八组劝分的哦。”
“是你女朋友吗。”
“你这号买的多少钱。”
“这种问题去隔壁组啦。”
“不对，这种应该百度知道。”
……
……
陆润泽刷了下回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复！你们女生每天都混这样无意义的网络吗。”不怎么上网的他一条条回复着。
“不是小学生。”
“不是女朋友。”
“一百五十块怎么了。”
“快点出主意，我送陆润泽的签名，快快。”
也许是因为提到了陆润泽，整个楼被粉丝歪掉了。除了大部分陆润泽的影迷之外，还有零星的隔壁家的水军跑出来闹事，大家吵吵闹闹，帖子越码越高。
陆润泽照着楼里偶尔的建议都做了一遍，他找到京城最好的花店打电话过去：“对，送一束花到这个地址，就今天。留言？还要留言啊？”陆润泽接过好多影迷的鲜花，但是他从来没有送过任何人花。他想了想，大办公室有人在放着Radiohead的歌：“Iwishial.(我希望我很特别，你真他妈的特别）”。这是陆润泽中学的时候非常喜欢的歌。“那我说一句歌词，你就用这一句吧。”
“润泽哥哥要送花给别人吗，谁很特别呀？”莉莉安有些期待，但是又有些紧张，她怕陆润泽有了追求的对象，而追求对象又不是自己。
“送我妈。”
莉莉安有些失落，但是转眼她觉得非常高兴：未来婆婆那当然没问题！
第十天
李晓农会偶尔出现，但是出现的时候她没有和陆润泽有任何的眼神交集，更不要说有任何的对话了。在公司讨论剧本的时候，李晓农也不会接陆润泽任何的疑问。
于是今天早上的陆润泽在李晓农的楼下，拨打了她的电话。
“哦。”
哦是什么鬼。陆润泽觉得自己又要爆炸了。自己酝酿了十天要给对方台阶下，而李晓农这家伙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没有吭声，两个人就这样对着手机沉默着，能听到的就是彼此的呼吸声。
李晓农也不知道陆润泽在搞什么鬼。他的呼吸里好像还有一丝愤怒。
“你不是喝酒喝到现在吧。你应该清醒清醒，这都该上班了，你没开车吧。”应酬到早上，这是李晓农对陆润泽一大早上就开始胡言乱语的唯一猜测。
“我没喝酒。”
“喝醉的都说自己没喝。”
“我要见你。”陆润泽这句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有些暧昧有些直白又有些不能让人拒绝的强势。
“你真喝多了吧。”
“我在楼下，你收拾下我上去。”
“陆润泽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不要以为你酒后一冲动就能对我做什么！我可是生长的少林寺下，我可会功夫的……”李晓农有了些慌张，她不知道陆润泽今天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十天不说话之后突然来这么一出故事。
然而陆润泽已经挂掉了她的电话。李晓农冲到客厅的窗户往下看，陆润泽那辆车正清清楚楚的停在那里。
“嘶……”李晓农的胃突然绞痛起来。
真是倒霉！李晓农不知道自己是触碰了哪一条定律，她每一次和陆润泽见面的时候都非常的倒霉！虽然胃绞痛在李晓农每次熬夜之后都会发生，但是今天一直都未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的李晓农还以为她可以熬过今天，而现在的她，胃痛到连腰都无法直起来，更不要说去换掉这条幼稚的小熊睡衣，她慢慢挪到床边，像一条下进锅里的活虾慢慢蜷缩起来。
“李晓农开门。”
这时候陆润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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