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流萤之死 五
二十年前,云想容被迫嫁给杜伯雍,虽心中不甘,但杜伯雍对她却十分宠爱体贴,可谓是无微不至。杜伯雍的独生女儿杜流萤更是把云想容当亲娘看待。女人最容易心软,云想容本不是冷清薄幸之人,渐渐地,对杜氏父女也不再像往常那般冷淡。日子过得还算顺遂。
然而,就在云想容嫁入杜府的第三年,她曾经的心上人找到了她,便是陈胜。陈胜与云想容青梅竹马,二人早就情投意合,互许终身。两人被生生拆散,本就余情未了。彼时见面,自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陈胜非凤凰城人,十七年初来凤凰城从商,才偶遇云想容,之后便搬到了凤凰城。刚开始时,他并不知道杜伯庸乃自己的侄子,三年后,老一辈子的人来凤凰城探亲,便带了他一起。得知杜伯庸乃是他的远房叔叔时,他也是震惊的,然而他却没有因此放弃云想容。
云想容与陈胜私通之事竟一瞒17年,这期间云想容怀过一次孕,可惜没能保住了,之后再也不能生育。
而杜伯雍对云想容的宠爱却未减去一分,被誉为凤凰城一大美事。
可就在前几日,杜流萤无意撞见云想容与陈胜私会,杜流萤大受刺激,但为了不伤到她爹的心,她表示如果云想容愿意立即与陈胜划清界限,从此再不往来,她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云想容自觉对杜氏父女亏欠良多,杜伯雍近来身体又不好,经不得刺激,便铁了心要与陈胜断绝来往。
没想到,陈胜无法忍受云想容与自己断绝来往,将这一切归咎于杜流萤,使计将杜流萤骗了出去,强|暴了她,以此威逼她不得将自己与云想容的□□揭发。
杜流萤不堪受辱,饮剑自刎,被及时赶到的云想容拦住。
云想容一直以来都把杜流萤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因此恨透了陈胜。盛怒之下,夺过剑就跟陈胜拼命。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打得过陈胜,不过几下,便被他以剑抵住心口。恼羞成怒的陈胜,竟撇开她,一剑刺死了杜流萤。由于害怕尸体被发现,陈胜逼迫云想容怂恿杜县令翻修衙门,而他趁机把杜流萤分尸埋在了衙门后院。
云想容认为杜流萤的死都是自己的错,她没能救得了杜流萤,便要杀了陈胜为她陪葬!
她佯装要与陈胜一起远走天涯,却在私奔之前,故意露出马脚,引起杜伯雍的怀疑。杜伯雍是个聪明人,并没有派人把她看紧,而是采取了欲擒故纵之法,先是放出流言,曰杜流萤乃是被采花大盗抢了去,又堂而皇之修书一封请君子剑——君迁子前来救出自己的女儿。
君迁子的正室云茯苓乃是云想容的亲姐姐,杜伯庸与君迁子向来交好,凤凰城中百姓大多知晓,因此也就完全相信了杜流萤的确是被采花大盗劫了去的说法。
在她私奔那夜,杜伯庸撤走衙门所有守卫,埋伏在外,待他们一出现,就将他们捉拿。
可那夜衙门却闹了刺客,守卫被两个黑衣人放倒,他们的私奔计划也因此搁置。
这两个黑衣人之一自然就是端无弦。
衙门后院守卫被端无弦通通劈晕,杜伯庸的计划由此出现缺口,陈胜和云想容从后门顺利逃跑。但是——这并不是云想容想要的。
顺利逃出后的云想容谎称自己将一支价值连城的血玉簪子落在了衙门,需得回去取来。陈胜不是不知道那支簪子的价值,自然没有阻拦。
然而,云想容却一去不回。
陈胜在城外等了大半天,不见云想容回来,才顿悟自己是被骗了,遂连夜潜进衙门,之后便是端无弦所见。
云想容趁着亲热之时,拔下发簪刺进了他的后背,原以为那会要了他的命,谁知簪子不够锋利。陈胜又怎会放了她。
云想容攥着端无弦的手腕,虚弱的挤出几个字:“帮我杀了陈胜,我就把血玉簪子给你。”
端无弦扬了扬眉:“一支簪子换一条人命,我岂不亏了。”
云想容咳出一口血:“你不是说,你对将死之人向来大方么?”
“本来是可以,可惜你是云茯苓的妹妹,我很不喜欢那个君轻舞,连带着也喜欢你。”
“是么,那就没有办法了呢。”云想容闭了闭眼,喘着气道,“本来我还想告诉你介子栖的那个女儿在哪里的,看来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就算了。”
“介子栖的女儿?”端无弦颇为惊讶,“她还活着?”
“谁都没说她死了,不是么?”
鬼卿早年曾提起过,介子栖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个恩情还没来得急还,他便死了。父债子还,端无弦哪里能坐视不理。
端无弦沉琢磨着时间也不早了,衙门的守卫捉不到陈胜,很快就会回来,她可不能久留,免得被扣上杀人犯的嫌疑。“成交。”说完后,看到云想容背后的血越流越多,有些担心,“我带你去看大夫吧,你还撑得住么?”
“没用的,我吃了毒,来不及了。”云想容凄然一笑,“介姑娘在锦州,你……”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紧扣住端无弦腕部的手指逐渐松下来,最后无力的垂落在地。
端无弦连忙去探她脉搏,果然寂静无声,已然殒命。端无弦从她怀中摸索到那支簪子,正准备离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正是凤凰城县令杜伯雍。看到云想容的尸体,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面容疲惫,眼睛布满血丝。他痛苦地呢喃着:“迟了,还是迟了。”
他从不想伤害云想容,可却是这样的结局。
端无弦告诉他,杜流萤被碎尸,埋在后院的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面。
她说:“我答应她,会杀了陈胜为杜你女儿报仇,未时之前我会把陈胜的尸体丢在衙门前,你记得验收。”她漠然说完,转身欲走。
“且慢。”她还没走到门口,杜伯庸便喊住了她。
端无弦头也没回:“还有事?”
“陈胜的事还希望姑娘不要插手。”
“为什么?”端无弦不解,他应该对陈胜恨之入骨不是么?为何要阻止她?
杜伯雍道:“杀|人乃是砍头的大罪,陈胜虽然作恶多端,却万万不能由姑娘动手。”
端无弦正想说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杀|人,叫他不必在意,便见杜伯庸狠声道:“姑娘的手不该被一个罪人的血污染,我会亲自捉拿陈胜归案的,为想容和萤儿偿命!”
端无弦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才叹息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云想容死了,我欠她的债便转移给你,若你日后有困难,可通知我,我自会为你办到。”
“多谢姑娘。”
端无弦从袖袋里摸出一块花朵形状的木雕扔给他:“喏,这是信物,你到神都五两茶馆,便能找到我。”
端无弦拿着云想容的血玉簪子,到铁匠铺换了那柄两米长剑,并将他的女儿在锦州的事情告诉了介子栖。云想容说她去锦州时在路上救了一个差点被土匪侮辱的姑娘,得知那姑娘也要去锦州后,便顺路捎着了。姑娘说自己姓介,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非要将血玉簪子相送,她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不过也给介姑娘留了一笔银子。介姑娘具体住在锦州哪里,云想容没来得及说便香消玉殒。
即便如此,介子栖还是万分高兴,端无弦看着他泪水纵横的脸,忽的想起鬼卿。鬼卿死的时候,她已经七岁,记得许多事情,也记不得许多事情,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娘亲的忌日时,在墓碑前隐忍落泪的模样。
他为了给时云旗报仇,杀人无数,整整七年,从未对她笑过。
时云旗,她的母亲,宰相时明远的亲妹妹。
她无数次想过,如若她的娘亲只是平凡的江湖女子,是否就可以像平常人家那般柴米油盐,和乐美满;如若宰相的仇家没有雇佣嵩山剑客报复时家,时云旗是否就不会受牵连被□□;如若鬼卿不是满心仇恨,他父女二人是否可隐居山林,煮水饮酒,逍遥一生;如若……
眼睛烫得厉害,她捂着眼睛,告别介子栖,返回凤凰客栈。没想到,在客栈门外,遇到半闲居的老板。
他将一封信地给她,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端无弦拆开信,愣了一瞬,竟是花半夏寄来的,信上说半个月后,楚国太子将微服私访至锦州,微生生得知这个消息后,离开了花满楼,估计是追去了锦州。他担心微生生出事,让她跟过去看看。他说反正她也没事,就当是去游山玩水也是好的。关于付国舅的事情,他倒是没提。
端无弦无语望苍天,这世上最重色亲友的人大抵非花半夏莫属,为了自己的红颜,竟然让她这个正在逃命的可怜人去冒险,真是何其无耻,何其的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楚国太子,端无弦记得是叫楚墨华,乃是最受皇帝喜欢一位皇子,母妃早逝,由皇后抚养。据说相当聪慧,在民间的风评不错,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微生生去锦州,无非是为了微生毂的事。花半夏言辞之间,对此表示担忧,估计是怕微生生冲动之下,跟楚墨华拼命。
锦州,有些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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