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听故人
松开方以莛，阮青岩将手放在胸口上，大概是他刚刚醒来情急之下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处。
“教主……”
见状，方以莛连忙上前查看阮青岩的伤势，箭上的毒虽是解了，可这皮肉之间溃烂生长的痛楚仍是免不了的。
“并无大碍。”
他抬头对上她眼中的焦急关切之色，下意识地阮青岩竟有些勉强的勾起嘴角的笑，用来表示自己一切尚好。
一个微笑，熟悉而又贪恋的感觉。当彼此都将对方的模样与心中最痴迷的影子重合，方以莛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太累了，一直都没有放松过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为什么她忽然感觉，许值又重新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毫无防备无法逃脱的，再次陷入一个又一个的迷局之中，却弱小到要沦为一颗棋子，决定不了进退输赢，这一生悲欢都不由自己。
“阴阳司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属下这就去找韩司主。”
方以莛起身，这般的气氛太过尴尬让她无所适从。
看着方她离开的背影，阮青岩欲言又止，其实他想让这一刻再多停留一秒，难得的这是唯一一次让他想起了、接近了曾经。
“教主所料不错，阴阳司中的墨衣杀手确实出了问题，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没有死。”
韩世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信呈上，无意间的他看了一眼阮青岩身上的伤，不禁有些惊讶，果然每个人都逃不过自己的内心，连曾经这个充满冷漠仇恨的少年都无法避免。
“哼！是时候让一切都浮出水面了。”
阮青岩将信握在掌心中越攥越紧，他冷哼了一声，目光忽的变得深邃、神秘。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身上的伤痛，他挥手示意韩世退下。随即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那一片林，那段简单快乐的时光。终于他一直所期待的、盼望的将要来到了。
“等了这么多年，你也很想让这一切都尽快实现吧？将命运再次的掌控在手中！”
开门声响起，在韩世还未走出去的一刻，阮青岩忽然这样说。
“或许你我所做的事，并非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属下愿意追随城隍之主，去看一看所谓的命运。”
门关上的一刹那，门内与门外的各自欣喜，都以为自己终将抓住最想要的一切。
城隍庙的阴阳司神像下，方以莛正在查看新送来的信件和黄金。与正要离开的韩世刚好遇见，或者可以说方以莛选在此刻出来接信，为的就是要和他打一个照面。
“闻信使。”韩世寒暄道。
“韩司主。”方以莛见状亦是拱手做礼。
“司主今日便返回络镇，莫不是教主有什么吩咐不成？”
方以莛想要用言语来试探韩世的反应，按照常理来说，身为城隍教主的阮青岩受此重伤，韩世身为亲信应在一旁照应才最为妥当，怎会急着要离开。
就算阮青岩刚刚即位不久，他手下的人也不至如此，莫非城隍的人真都这般铁石心肠，视生死为无物？
“教主受伤之事非同小可，你既然已经用秘密之信通知我前来，自然知晓此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那么既然教主并无大碍，我又何必在此逗留呢？闻信使是聪明人，那么这里的一切就有劳了。”
韩世自然知道方以莛的用意，便想了个理由来搪塞过去。
“原来是我多虑了。属下听闻韩司主在城隍有十余载之久，如今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司主成全。”
方以莛说道，下一刻竟跪在韩世的面前。
“闻信使这是作何？有何请求说便是。”
韩世一惊随即扶起方以莛，虽然她只是城隍的信使地位远在他之下，可他知晓方以莛在阮青岩心中的地位，她对他的意义早已超过了整个城隍，那么他自然不能怠慢。
“我想向司主打听一个昔日的故友，我与他幼年相识，却不想他家中遭逢变故满门皆亡，后听闻他为报家仇入了城隍，因此才来想问。”
方以莛说着，为了不使韩世起疑心，她故意隐瞒了她与那个人相遇的时间。
“既然人身在城隍，又还尚在人间的话，我自然有办法帮闻信使打探到你故友的消息。不知你那故友唤作何名？”
韩世闻言笑道，便放下心来，因为寻人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更是牵扯不到他的计划。
“他叫许值，家中原本是郴国经商的大户。”
方以莛此话一出，令韩世的笑顿时僵在脸上，更是让那个一直躲在暗处偷听的人身子一震，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她竟然知道许值是城隍中人？这么说，她到城隍来是不只是因为严江雪的安排，她是为了报仇！角落里的阮青岩仿佛晴天霹雳般，久久不能动弹半分。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她，用尽了生命去守护她。
可她却是来杀他的！
世间事就是这般，兜兜转转了这么久，终将要回到最初的远点，那么走了这般长的路，看过了沿途那么多悲欢离合的风景，是不是都是老天爷的刻意为之……
“呵，不瞒闻信使，城隍的杀手诱饵每年记录在册的人数颇多，要从中寻一人也需要耗费些时日，待我回到络镇查到消息，便立即差人来回复。”
韩世轻笑一声，以此来掩饰刚刚的失态，原以为方以莛进入城隍不过是一个计策罢了，可是现在看来她竟然知晓了当年之事的隐情，如此一来如今的这般的局面实在是有趣的很。
“那多谢韩司主了。”方以莛说罢，再见那韩世已是转身离去。
她也亦是转身走进城隍，却不知为何在背道而驰的刹那，她忽然回过头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韩世，或者说她只是想看一眼这属于外面的景色。
城隍的每个人都带着一张假面，她断定了韩世不会告诉他许值的真相，却也笃定了没人能够拆穿的她的身份，有此一举不过是一招迷惑敌人的棋子，谁又能想到一个人会大胆到，在敌人面前寻找她的仇人呢？
想到这里，方以莛突然皱眉，因为她将那些信件收入怀中的时候，不经意的注意到了右手上被银镖所伤的疤痕。她不会相信城隍中的任何一个人，相反的她会记住所有的仇恨，包括那日韩世与她在林中的一剑之仇！
两月后，阮青岩的伤已痊愈，而辰县的城隍的势力也日益壮大，虽比不得秦县，但也总算让城隍在辰县有了立足之地。
“闻信使。”
在走出城隍密室的刹那，聚集在外的杀手与诱饵一同向方以莛问候，难得的会在这些人的脸上看到笑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却不是消愁之用，放眼望去此刻每个人的都放下了往日的伪装，不再小心翼翼，有几个人甚至喝的烂醉倒在桌上，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大概是想起了曾经，那些快乐的幸福的记忆。
原来今日是除夕，她都忘了。
“大家……除夕快乐！”身为城隍的杀手应该时刻警惕，怎可放松。
因此这些人见了方以莛碍于她信使的身份本有些拘谨，却不想她开口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许是她平日在众人的心中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加之城隍人与人之间都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定距离，所以今日这般实在是出人意料了些，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都投在方以莛身上，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做如何打算。
说到底，如今的方以莛才不过十八岁，她为报仇而来，却不是冲着城隍的所有人。如何知道此话一出竟是如此尴尬的境地，她下意识地低下头，俨然一副害羞的样子。
“闻信使，同乐。”
忽的，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翟末回应了一句，他是辰县资历最老的杀手，许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约束，不似其他新人难免会有放纵的时候，所以从始至终他未沾过一滴酒，自然是清醒的很，这才能替方以莛解围。
翟末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回过神也就跟着一起附和起来。
“嗯。”方以莛点头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向城隍外走去。
而这一切都被那一抹青莲色的身影尽收眼底，他笑了，并非是充满着算计与虚伪，是真的因为开心。果然，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以轻易地给人带来快乐又顽强的感觉，即使是在城隍的地狱之中，他的小莛到底是与众不同的。
如果每一天都可以样便变好了，这个城隍，这个他的家，其实里面的每个人都想拥有快乐的不是吗？为什么彼此要装作漠不关心的冷漠，活的这样疲惫！
方以莛站在城隍之外的时候，看着远处的炊烟，忽然有点想家，想起了疼爱自己的爹娘，想起了朝昔相处八年的闻朔，想起了那把骨梳，手中的栖凤，以及那个从来不敢抬头看她的少年。
思至此处，方以莛便运起轻功飞至城隍庙顶，她向着远方的某一处极力的眺望着，虽然看到的只是缩成小点的房屋，变幻着的白云。
今年的冬天一点也不冷，连下的雪也是极为吝啬的，不再是漫天飞舞，而是细碎的像沙子般的，一整夜下来也只有薄薄的一层，掩盖不住任何的肮脏和人们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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