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父子之情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韩世立即赶到了辰县。
“这药当真有你所说的那般功效,可以药到病除吗?”
方以莛见韩世给阮青岩服下他所带来的药,心中颇有疑虑。
韩世闻言将手中的瓷瓶递到她的眼前,道:“不知道闻信使可否听过玉家?”
“略有耳闻。”
方以莛没有接过那瓷瓶,因为她知道如果这药真是出自玉家,那么阮青岩自然也就无事了。玉家和方家乃是世交,却被新帝的一纸诏书满门屠戮殆尽,以城隍的本事求到灵药本不是难事,但如今玉家陨落这药怕也是用一次就少一些了。
“闻信使不对外宣称教主受伤之事,看来也不枉教主对你的一番信任。”
韩世忽的转变了话题,他虽然身为阴阳司的首领,掌管着城隍的接信使,可是他知道阮青岩待方以莛有别于他人,在秦县他打伤方以莛的那次,已经惹了阮青岩对他的不满了。
“属下身为城隍的接信使,自然要处处替教主思虑。”
方以莛知道他话里有话,回答之时也是尤为谨慎。城隍的人个个心怀鬼胎,倘若有人知晓阮青岩现在这副样子,怕是又要再起风波了。他既然为她舍命,她必然真心相待。
“闻信使客气了。”
韩世笑道,似是明白了什么,她越是回答的滴水不漏,便越是有所隐瞒。可无论方以莛有任何的想法,只要她对阮青岩不曾存有加害之心就足够了。
二人在交谈着,便没有看到一直昏迷着的阮青岩,微微的皱起了眉。在梦里,他依旧是那个孤独的少年,阿影的离开好似带走了他所有的快乐。但他并不知道,无论梦里还是在梦外,始终有人为他费尽心力,不计生死。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青岩,城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没有人想为了银子去杀人的。”
阮修昀看着那双充满悲伤与怨恨的眸子,他忽然觉得百口莫辩,他的剑可以除掉任何对他不满的质疑声,他手中的势力可以给他带来享用不尽财富。可是这些都无法替他回答源自于一个孩子的质问,原来在面对青岩时,他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借口,你说的这些都是骗人的,为什么要让阿影去执行任务,就因为我知道了她的存在,你不能再监视我了对不对?”
阮青岩喊道,他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欺骗他,都要离开他。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父亲永远都躲在这间密室中,无论他们将这里打造的如何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却还是那么的冰冷令人窒息。他的父亲从不会主动的和他说话,他永远都在拿着那些信件忙碌,派出一个又一个面无表情的杀人机器。
而他养伤的这几天,每一次醒来,每一次被人喂下很苦的汤药时,他都希望看到自己的父亲,但那个人从来都没出现过。现在他好不容易的来了却只是为了证明他没有错。
原来只有阿影是不同的,她陪着他,对着他微笑,更不忍心他受到一点伤害。
“她是城隍的杀手,为教中牺牲并没有什么不对。”
阮修昀解释道,可是这个解释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为了掩饰他的愧疚他的无能为力,他竟然用这样残忍的理由去告诉一个孩子死亡的无奈。
既然阿影已经被青岩发现了,就证明阿影不能更好的保护他了,作为父亲他自然想要用城隍最好的杀手去守护自己的孩子,却没想到那个女子在儿子的心里竟然那么重要。
“那么,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做你手下的杀手?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伤心吗?”
阮青岩看着他的父亲,这般问,他是如此倔强的想求一个答案,其实他不过想要一个父亲的关心,一个忏悔,让他眼前这个犹如神明般严厉冷漠的人,为他低一次头。
阮修昀的一掌重重打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显然是抑制不住油然而生的愤怒,他是他的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何时变得如此忤逆。
“够了!回去准备一下,明天随为父去络镇。”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阮青岩,想要以此吓住他。可那只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颤抖着,他在害怕,害怕这个孩子如此的逼问。他已经误伤他一次了,那一掌打的青岩口吐鲜血,可又何尝不是打在自己的心上。
“不!我不会跟着你走了,我要留在秦县做一个杀手!”
阮青岩忽的跪在地上,那一年他十岁,却要将自己推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个时候,他其实并未想太多,他只是想去城隍外看一看阿影说过的那么美好世界,去了解他的父亲与阿影所在做的事情,这个近在咫尺却隔着千山万水的城隍。他不需要谁的保护,有一天他也要站在他们的前面,去为他在乎的人遮挡风雨。
阮修昀的身子一震,他从不知道,他眼前的孩子会倔强到这种地步,无所畏惧、不肯认输,像极自己……
“你以为做城隍的杀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连做一个诱饵的资格都没有!”
阮修昀训斥道,他只当他说的是孩子的气话而已,一个玩笑罢了,却不曾想到,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是句戏言,是句玩笑话!
“孩儿知道,可孩儿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如果爹不同意的话可以再打我一掌。”
“你!”
阮修昀从未想过他会以性命相逼,他只是一时的失手,难道要成为父子之间永远的隔阂吗?想到此处,他只觉得内心烦躁不已,最后也知道转身离去。
阮青岩向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叩首。这一叩之后,他便成了城隍立教以来年龄最小的诱饵,而以后他也将成为城隍最决绝、最令人敬畏的主人。
可是当多年以后的他回过头来,真正明白那句“身不由己”时却发现,他一直要证明的,一直要守护的人和事,都已经随风而逝,再无踪迹了……
在那之后,他所到之处仍有人在身后跟着他,看着他。但是他知道不是阿影,因为这些人和城隍里的那些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因为他的笑而开心,也不会再因为他的泪水而悲伤了……
成为诱饵的三个月后,阮青岩渐渐的知道了城隍到底做着什么样的事情。同样也明白了,原来城隍的杀手也不过是和他一样的苦命之人。
他应该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脸上有着七道长长伤疤少女的痛哭。
那天,秦县下着茫茫的大雪,没有呼啸而过的风声,那些雪直直的落到天地间所有的角落。
他站在城隍外的树林里,看着那些完成任务的杀手返回复命。他们都受了伤,有的走起来颇为吃力,需要扶着那些落满雪的树木才可以前行。
而阮青岩则是站在阿影刻下他们名字的地方愣愣发呆。他的眼睛中,映出那些人或疲惫,或孤单的身影,若有所思。
“一,二,三……七。”
他数着这些经过他眼前的身影,一共七个比出发时少了两个,可惜没有人会为死掉的那两个伤心。
渐渐的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七个人身上,因为她走的最为缓慢,同时她也是秦县除了阿影之外,唯一的女杀手。
忽的,那第七个人倒在了雪中,很久都没站起来。阮青岩有些失望,看来是他又数错了,只回来六个人而已。
“哈哈……哈哈……”当阮青岩以为她死了的时候,耳边却意外的传来了笑声。
那笑声虚弱而苍凉,他不知她为何会笑,不过他听得出这样的笑很伤心,也很难过。
这让阮青岩想起了阿影,那个温柔的女子是不是也有这样难过的时候,可是为什么她可以轻易地笑的那么温暖呢?
雪,不曾停止。可是那个笑声却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到最后变成了细微的啜泣。
她的脸上是七道长长的伤痕,暗红的狰狞颜色在漫天的大雪中变得更为清晰,她在哭,却不会招惹到人们半点的怜惜,这样的容貌在常人眼中皆被视为妖魔,他们也许会可怜她曾经的悲惨遭遇,但也只是可怜而已。
她的眼泪在早已空洞了的神色中流出,她睁大眼睛看着雪花下落。多么美丽的雪呀!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落在这个尘世上呢?除了融化,除了被人们无情的践踏,还会剩下什么?她闭上眼,便是铺天盖地的睡意袭来。
而在树下一直伫立的阮青岩,终于有所动作,他走到那个已经昏迷的少女身旁。
那年的阮青岩十一岁,多年后回想起今日,他都要暗暗的嘲笑自己,因为此时倒在他脚下的人,是他成为城隍的诱饵之后,第一个“救”的人。
他知道了关于那个少女的故事,她叫严江雪。她会笑是因为她终于亲手杀掉了,那个毁灭她一生的仇人。她心中的恨,早晚会被时间冲淡,和给她伤痕的人一样化为尘土。
她哭是因为,她为了报仇将永远的沦为杀人的工具,而她脸上的疤痕也永远不会消失,一辈子都将活在一张面具之下了!
也便是在那个时候,阮青岩才觉得他一点都不了解阿影,不了解他的父亲,不了解城隍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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