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若恋清风

　　是不是他已经对爱情麻木？漫涯每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都会这么自问，是，也不是。对他而言，爱情是一生只给的起一次的东西，所以他付出过一次，再也不会给第二次。

　　“郡主有心事？”陪嫁的婢女淑琉看出主子又走神了。

　　“没。淑琉，给我更衣吧。”收回走得太远的思绪，漫涯支起身来。

　　淑琉有些同情的看着主子，北熔十年后位无人，无数佳丽进宫时都自信满满，自认能赢过那位已经去世的女子，最后却都只能在后座前叹气，自己的主子是南离的郡主，当年随着父亲前去两国边境签订友好盟约，对王一见钟情，几经周折终于以和亲名义嫁到了北熔，可是那位郡主太天真，尽管她百般努力也无法打动王者的心，看着她日渐愁容满面，做婢女的也不禁悲哀起来。

　　看着镜子中装容雅致的自己，漫涯只能在心里轻轻叹息。九年了，嫁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陪在一个无心的男人身边。他不会对她笑，不会对她哭，不会温柔，也不会苛责，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怎么也不能相交在一起。

　　“今天郡主还跟舞蝶夫人一起赏雪么？”淑琉扶起打扮完毕的主子问。

　　“花再好，好不过人。”没由来的，她又陷入这种哀伤中。也许，她终将要死在这种抑郁里。

　　生怕主子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淑琉赶紧扯开话题：“郡主不要多想了，说不定今晚王要过来的。”

　　“也罢。”漫涯走到屋外，廊下还留着些残雪。

　　“夫人赏雪么？”一个清亮的男音响起，带着点笑意，“莫要着凉咯。”

　　“路将军，怎么绕到我这里来了。”说是疑问，却也没太大起伏。路曜是当年和王一起征战的大将军，手握兵权，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自从嫁来北熔，他不止一次跑来问候，久而久之，一些流言蜚语也传了出来，路曜也就不再来了。

　　“我是来向夫人请教一个问题的。”路曜随性的靠在一根廊柱上，似乎准备就这么讲下去了。

　　“将军的问题岂是我等可以回答的。将军的运筹帷幄就连王也赞不绝口，我一介深宫女子恐怕回答不了。”认识路曜也九年了，前几年的殷勤，后几年的冷淡，个中原因，她是明白的。她，在王的眼中不过是那些想要争权夺利，觊觎后座的女子之一。而路曜，恐怕是除了淑琉以外唯一明白她的人。

　　路曜还是带着那抹笑：“夫人，可知道为何王会答应娶你么？”

　　“因为我是南离的郡主。和亲能有利于两个的联合。”在冷风里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热热的冒着，心里却被冷风吹凉了。她一直知道这个原因，真的太悲哀。

　　“那是夫人自认为的原因。”路曜看了眼漫涯，“或者说，这只是其中之一。”

　　“将军想说什么？”漫涯轻笑，“将军不会是过了九年才来告诉我什么真相吧。都九年了，真漫长，感觉年华都老去了。真有什么真相，我也不想知道了。”

　　“漫涯。”他叫了她名字，九年来第一次。

　　漫涯拉拢了身上的披风，缓缓转向路曜：“路将军。你想说的，也许的确很重要，可是我想都无法改变那个人的思想了。或许，我爱的，也正是他那份死心塌地的爱，尽管对象不是我。”

　　路曜仿佛是一下子明白了刚才的失礼：“夫人。就请让臣放肆一次吧，让我好好说完。当初劝王把你收下的，是在下。一来是为了稳定与南离的关系。更多的是出于私心。早年在官宦家庭长大，战乱在沙场上征战，定国后辅佐王左右，那么久，遇到过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看到过昆仑飞仙异域美女，怎奈唯一动心的只有夫人一个。我知道说这个实在是不妥，正如夫人所说，毕竟九年了，这份情意，本该随着你被册封南离夫人那刻起就结束了。可是啊，人的感情真的不是能控制说完就完了的，本想能看着就好，时间久了，或许遇到更值得心动的就能忘怀。但是就像夫人恋了王九年，等了九年，伤了九年。而臣，也同样饱受这份折磨。”

　　“路曜……”她也叫了他名字。九年来第一次。

　　雪，下得肆无忌惮。透明的雪，却堆积出白色的世界。世界里面的两个人，只是沉默，再沉默。

　　良久之后，路曜转身：“臣告退。”

　　数日后，路曜交出兵权离开朝廷。

　　在后来漫长孤寂的生命里，漫涯时常望着当日路曜倚靠的那根廊柱沉思。正如王无法回应她的感情一样，她也无法回应路曜的感情，像是恋上一缕清风，却知风不会为谁而停留。以前她也会怨，可是现在不会了。因为路曜说得对，感情不是能控制说完就完了的，不能终结这份爱恋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方，既然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那怎么能够强求别人的爱。所以说，与其没有理由的怨恨，不如释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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