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醒来时，已是夜晚，而陆小凤就在我的身边。
他望着我，什么也不说，神色里再也没有了惯有的嬉笑，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和悲痛。
悲痛？他在为谁悲痛？我不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好奇的人。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昏迷，为什么会突然躺在床上，为什么他会守在我的身边？
“我怎么了？”
我问他，他却不搭我的话。我挑了挑眉，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闭上眼认真的想了想。以往的每一天都还在我的脑海里，但我为什么会昏迷呢？我好像忘了什么，但我想不起来。
“你……”
陆小凤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我习惯性的想扯扯嘴角嘲笑他，可是——我笑不出来……
“我就是要你答应我，那要不然，就以后不准对其他人笑，男人也不可以！”
娇俏悦耳的话语莫名在我的脑海中回荡，这是谁说的话？是谁？！
我的脑子有些疼，再也没有了笑的欲，望。我从床上走了下来，冷冷的问着陆小凤：“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你天天就待在你的万梅山庄里，你能忘了什么？莫不是还能忘了明天同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决斗不成？”
在我看来，陆小凤此时的笑极假极勉强，但我没有追究。我的心思，已然全系于明晚紫禁之巅的那场决战了。
忍不住伸手抚向床头的乌鞘剑，澎湃的剑意在我的胸口涌荡。但当我抚向剑柄的时候，我的瞳孔却在一瞬间凝结了。
那是一个同心结。但它已经有些陈旧脱线了，那一定是经常有人去摆弄它才会如此的。但是，它却系在了我的剑上。
“西门吹雪，瞧，你说，将这个挂在你的乌鞘剑上怎么样？”
还是那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此刻，我已然很确定，我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瞥了瞥身旁沉默得出奇的陆小凤，我也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他绝不会轻易的告诉我。
空气中忽然便陷入了沉默，而正当我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喝两壶酒吧。”
无可无不可，也不准备换地方，我直接唤人提来了几壶陈酒。
他甚至连斟酒的功夫都不愿意耽搁，直接拿起酒壶便将酒灌进了嘴里。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酒。我从来没见过陆小凤喝醉的样子，但那一天，他喝醉了。
他问我说：“人的一生呀，怎么总要经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总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是不是有些转身，就真的成了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了？”
他这是怎么了？我缓缓喝下一口酒，总觉得他不像我从前认识的陆小凤那般洒脱了。可更吓人的，竟然是我常年古井无波的内心，竟然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了丝丝的痛楚。
醉言醉语间，他忽然吐出一句：“她就喜欢这样灌酒。”
说完，他便用拎起一壶酒，直接灌了下去。
他灌酒灌得太猛，酒水都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但我看见的却是他眼角溢出的泪。我想，陆小凤一定是极为喜欢他口中的那个“她”的，而这个“她”，也定是我忘记的那个人。
半眯着眸，我又斟了一杯酒，我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我却没去套陆小凤的话，因为他若是不想说的，即便是醉了，他也不会说，我自然也就不必去问。
同他一直喝酒喝到半夜，他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自饮自酌，直到我也有些醉了，我便也懒得动，也同他一样，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
九月十五日。这是我要同叶孤城决战的日子，也是我同陆小凤宿醉后的第二天。
酒醒后的陆小凤还是原来那个陆小凤，他依旧是笑嘻嘻的，毫不客气的占据着庭院的一方土地，好吃好喝的看着我练剑。
可是，到头来，状态不好的反而是我了。我拿着剑，手感极熟悉却又莫名有些抗拒，我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决不允许我练剑时的心是不诚的。
冷下了心和神情，我的身上重新散发着剑意，拔出剑挥舞起来，剑光闪烁，婉若游龙，一招一剑俱是骇人的凌厉。我，还是我！
收回了剑，我下意识的向一旁望去，却只见到了看得津津有味的陆小凤。顿时，我的心里有几分恍然和惆怅。
我在看谁？
我不敢相信，我失去的记忆竟然影响我如此深。但我仍然没有要去寻回记忆的想法，在我失去它的时候它都影响的我如此深了，我不敢想象找回了它我该变成什么模样。
剑之一道，容不下情！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愿去想，不愿去寻找便能躲开的。你想躲开它，它却偏偏总来找你。
天色渐黑，月华初上。
我同陆小凤终于动身前往紫禁城。
今夜的紫禁城下，人很多。我同陆小凤遇见了一个姑娘，她拦在我的身前。即便她长得清秀美丽，但我却始终在心底保留着丝丝的恶感。
“霜风姑娘怎么没来？”
她面颊绯红，但我却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了。她说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灼热的烫印我的心底。
我清晰的看见陆小凤的神情瞬间苍白了，但我仍旧什么都没有想起。
抬了抬头，月亮已经很圆了，我同叶孤城决战的时间也到了。
我飞上了紫禁之巅，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我同他比了剑，但他却不是叶孤城。
这个夜晚，变数太多，但我最终还是遇到了他，也同他比了剑。
最终，还是我赢了，这个号称“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与我齐名的白云城主败在了我的剑下。
原本，我是该高兴的，可当我的剑刺进他的胸膛的时候，不知怎么，那抹艳红忽然便染红了我的双眼，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悲痛席卷着我的平静的内心。
“你，便是西门吹雪？……”
“要不……我们刮掉小凤凰的胡子吧！……”
“我不会骑马……”
“西门吹雪，如果有谁说他能打败你，我一定不信……”
“回了万梅山庄后，我同你比剑，若你赢不了我，你便要一直陪我玩儿，直到你赢过我为止，可好……”
“西门吹雪，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我不许你不要我……”
“我说过，若你赢了我，你便可以同我分开了。瞧，这次是我输了……”
再一次，我丢掉了手中的剑，心底一片寒凉。
我想，她一定是故意……她将自己化作了一道最尖锐的剑峰，对我的灵魂作出最残忍的雕刻，只等着在我记忆的转点，给我以致命一击。
神情漠然的，我转过身，陆小凤却拽住了我的手臂。
“你要去哪儿？”他问我。
但我没回答他，只是推开他的手，然后离开。
我还能去哪里？谁知道所有的人都会在时间的某个节点发生改变，而等你了悟的时候，她已经变成蝴蝶般飞走，而我——而我最终也只能绝望地停留在永远无法过境的天涯。
没有她的地方，哪里都是天涯！
深深地叹了口气。到了最后，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如她所愿——
等到太阳出来，我依旧是那个无情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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