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梦魇
夜栩一直守着床前，不肯离去。小顺子刚想劝着，却被德公公给瞪了回去，吩咐所有人都先退下。
＂跪下。＂刚回到旁边的偏殿，德公公就立马呵斥道。
小顺子闻言立马哆嗦着跪了下去，低着头，＂师父……＂
＂你还知道我是师父，师父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不要搅到后宫的泥潭里。不论是哪个嫔妃，位份再高，咱们也别站立场。这是教你保命的，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咳，咳……＂
德公公苦口婆心的说着，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到呛得直咳，老了，老了。
＂师父……＂小顺子见状担忧的往前跪着，想要拍拍师父的背，却又被德公公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要是真关心师父，就少犯些错，都说伴君如伴虎。师父在这宫里混了大半辈子，心里通明的很，这宫里的女人们发起狠来，那才真真的是要人命。今个儿是太后和皇上都把注意力放在锦姑娘的身上，你才得以无佯，要有一个人注意到，你这协助出宫的罪名可也是要座实了，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师父，小顺子知错了，日后一定小心行事，绝不给师父添麻烦。师父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咳，咳……师父老了，老了……＂
夜凉如水，却只听一声叹息，悠悠传出。沧海桑田，这宫里头的人一茬接一茬的换着，这生死权谋的戏却依旧如故，从未散过。
再说夜栩，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一直折腾到深夜，才迷糊糊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而锦未希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知道有人一直在旁边照顾着，想要睁开眼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意识涣散的流动着，她梦见了当时年少的夜栩，那个少年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侧颜和最温柔的声音，她梦到他牵着她的手，在十里桃林里穿梭嬉笑，他说他要带她浪迹天涯，只愿岁月静好，流年里有她，此生便足以。
可那桃林却不知怎么起了火，那火滚烫的灼人，一点点的将眼前的少年吞没，她拼了命的想去救他，却浮在火浪的上层，根本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桃林，那少年全都化为了灰烬。
一行清泪缓缓的从她的眼角流过，锦未希却忽然的醒了过来，原来都是梦吗？
锦未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却依旧像散架了一样，动一下就像万剑穿心一样，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把被子掀开，却看见趴着睡着了的夜栩，锦未希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昨天晚上，是他一直在照顾她？是了，若不是皇帝，昨天那种情况，谁还有能力救她？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救她？
锦未希看着他熟睡的容颜，连睡觉都皱着眉，她忍不住伸手拂了上去，却不想夜栩突然就睁开了眼。
锦未希猝不及防的赶忙将手缩回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她用力想要挣脱，却根本使不上半分的力气，反倒牵动了伤口，锦未希强忍住痛，倔强的看着他，四目相对，一个隐忍克制，一个忧伤沉郁，良久，夜栩终是无奈放开了她。
＂对了，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目前江南水患的问题已经逐渐走向好转，那些选拔出来的布衣钦差果然效率是极高的，短短几日，计划周详，一面修堤固坝，以工代赈，一面号召富商巨贾捐献财物，再过一段时间，百姓的生活差不多就走向正轨了。这一次，你功不可没。＂
锦未希浅笑着说道，＂这下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了，奴婢可没帮什么忙，都是皇上圣明。＂
夜栩看着她嘴角轻滑过的弧度，浅笑梨涡，明媚的刚好。忽然就想起那词，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顿时不由看呆了去，虽然样貌不一样，但这眉眼间的神韵当真是像极了。
＂皇上，皇上，奴婢可是说错了什么话？＂锦未希看着沉默不语的夜栩，忐忑不安的问道。
＂不，没有，朕只是，只是还从未见你笑过。＂
锦未希闻言也愣住了，她刚才笑了吗？她怎么会笑？
＂你要多笑一笑才好，对了，你这身子刚恢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两天便不用来御书房当值了，朕已经命人把你的东西搬到西苑的听雨轩了，那里僻静，想来你会喜欢那里的。这也算是对你此次江南水灾出谋有功的奖励吧。＂
＂谢皇上恩典。＂锦未希然摸不透夜栩的想法，但眼下，她确实需要休息一些时日。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墨染虽然一直宽慰她，但寒毒乃是九死一生的劫，纵然墨染是医仙，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医好了她。别还没看到真相，自己倒先不行了。
夜栩安置好了锦未希，又赶着去批阅奏折，趁着此次水灾正是用人之季，这朝中的格局也该好好变变了。
＂小德子，你吩咐血司祭的人，去打探火寒之毒的根除之法，顺便，查查锦瑟。眼下江南水灾刚有进展，恐怕云丞相马上就有新动作，一定要秘密行事，切勿徒生事端。＂夜栩停下手中的笔吩咐道。
＂是，只是老奴有一事不明，这锦姑娘究竟有何特别的，能得皇上如此关注。＂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像极了朕还是阿哥时的一位故人。＂夜栩看向远处说道，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德公公伺了两代帝王，多少也猜出了这位故人是谁，当年相府的灭门惨案可是弄的满城风雨。他那时还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倒也不知道什么内幕，只是觉得可惜，那么大的相府，说没就没了。所以说物极必反，权势滔天，功高震主，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也可怜了如今的圣上，情痴于已故的相府之女这么多年。
＂那皇上何不直接把锦姑娘纳入后宫，封以嫔位？＂德公公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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