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棋
南山城到京城,驾马车约摸要十日,快马加鞭也需得四五日,现如今去将寿山查看是来不及了。
云烟给王大富插了一脑袋针,王大富硬生生疼醒了。
抬头看见冷面神般的晏忱,一口气没上得来,险些再晕过去,被云烟手疾眼快补了一针,疼清醒了。
晏忱直接问道:“王律可曾和你说过江湖上的事?”
王大富颤颤巍巍:“未曾,律儿向来不说这些事。”
晏忱无声地盯着他,强烈的压迫逼得王大富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他实在遭不住,才佯装恍然想起:“律儿最初来信时,曾提到过一嘴正平城,说景致好,往后带我和他娘去游山玩水。”
晏忱嘴角抿成线,王律前年闯荡江湖,不足半年便客死他乡。他在正平城的时间,恰好沧浪教兴起。
而正平城附近并没有江湖门派,才让沧浪教钻了空子。
晏忱冷道:“你在撒谎。”
“没,没有,我哪儿敢骗将军。”王大富看起来像要晕厥,连忙教夫人去拿王律的信。
确实是提到了正平城,用的也是正平城特有的玉枝纸,盈盈散着花墨香。
晏忱大致扫了一眼,简单的报喜不报忧的家书,每封似乎都提到了一座小城,都是附近没有江湖门派的,最后五六封才频频提及南襄城,以及唯一一次北琼城。
晏忱低声吩咐暗卫两句,暗卫领了命飞快地撤出花厅。
“我记得昨日王老板说,王律一直在南襄城。”晏忱折好信笺。
王大富额角流下冷汗,眼神躲闪:“律儿从正平城北上,一路去了南襄城。”
晏忱低低地“哼”了声,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有些事王老板可要想清楚了。”
王大富咳得翻天倒地:“没了,在下真没瞒着将军。”
“那王老板,好自为之。”
晏忱懒懒地挑起眉梢,手上的家书,连带着空谷子最后的“团圆信”,一齐扔在王大富的身上。
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仿佛千钧重断定了生死。
云烟紧追两步,压低声音问:“将军怀疑王律是那边派出去的?”
晏忱点点头,王律死后一年,王家才搭上晋王的船。明着都以为晋王看中了王家的钱,但现如今看来,更像王律是晋王手里的一招暗棋。
而若是晋王手里不止这一招暗棋呢?
云烟皱着眉道:“北琼城的案子……”
门边守着个蓝衣青年,见到晏忱拱手行了礼。
“先抓到空谷子。”晏忱拍拍青年的肩膀,“阿淮下午守着王家,阿烟先回去歇着,晚上再来。”
云烟打着哈欠飘回去:“将军也歇会儿吧。”
晏忱这几日基本没睡,有周淮坐镇,即使空谷子不要命的白日来闯,也不足为惧。
他站在街边想了瞬,转脚就往清溪学堂走。
白溪正要上课,惊讶道:“晏忱?”
晏忱递给她一串糖葫芦:“学堂离白家近,我来歇一阵。”
白溪皱着眉应了声,回头吩咐青枝烧些热水,推着晏忱上楼。
床帐上挂着绣了桃花的香囊,和白溪腰间的如出一辙。
晏忱伸手拨弄了下香囊,笑道:“你先去忙,我睡会儿。”
白溪没好气地撇嘴:“那也要先吃饭。”
午饭早就冷了,没剩下什么好的吃食。
白溪咚咚跑下楼,盯着青枝煮了碗泡面,打了个鸡蛋,配上根香肠。
端上楼时,晏忱已经歪倒在床上,睡熟了。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子,细微的灰尘漂浮在空中,些许落在晏忱的发丝上。
白溪拉上窗帘,指尖在昏暗中描摹出晏忱的轮廓,浅浅淡淡的。灰尘随着动作浮动,轮廓便散了。
她无声地弯起眉眼,玩着自得其乐的游戏。
青枝敲了敲门,白溪手指按在小丫鬟的唇上,端着面碗飘飘然下楼。
青枝问道:“二小姐不去上课吗?”
“不去了,让阿恒代我去,上次他教学很成功。”白溪一根根嗦着泡面,“他有能力带班了,先前只是害怕失败。”
白溪最初就是奔着当甩手校长的,她在白府里选了包括李伯在内的五个人,每晚回去都会先教他们次日的教学内容。
前阵子,她和李伯时不时让阿恒他们四人代班,现如今这几人都能单独教学,自然不需她多管。
白溪缩在椅子里,无所事事地发呆,规划着何时开设专供贵妇千金的美食兴趣班。
门外路过两个佩刀衙役,片刻后,孟水吟带着贴身丫鬟跟着他们出来。
路过清溪学堂,孟水吟朝白溪勾了勾嘴角。
白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看见,倒是孟水君满脸忧虑,直到孟水吟回了善食楼,也没松开眉头。
今天大清早,孟水君就向白溪赔了不是。白溪心里对她戒备得紧,面上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见她这样,白溪轻笑道:“孟姑娘若是担心孟老板,去善食楼看看她。“
孟水君垂下眼,苦笑道:“不了,姐姐或许恨透我了吧。”
白溪呼吸一窒,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孟水君握紧了指尖:“我很羡慕二小姐。”
白溪顺着她的话,有些想白清,姐姐在她就不用虚与委蛇了,姐姐会拉着她就跑。
“姐姐从来不会这样。”孟水君像陷入了回忆,指甲抠在手心,“她就和旁人说的,心狠手辣。”
白溪绷直了脊背,屏气凝神听她掀开孟水吟的往事。
孟水君却没说丝毫,执拗在脸上一闪而过,而后怀念地摩挲手指:“可那又怎么样呢?她是我姐姐,我还是喜欢她。”
她抬眸看向白溪:“倘若大小姐性情大变,二小姐会放弃她吗?”
白溪登时心里发凉,警惕地摇头:“不会,姐姐也不会变的。”
“我也不会放弃她。”孟水君笑得凄惨,“可是姐姐不要我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要我了。”
眼泪无声地从她眼角落下,孟水君唇角勾着笑,显得疯狂凄厉。
白溪无端想起鬼屋前的孟水君,也是同样的疯狂,感受不到丝毫人气。
她倒了杯暖茶递到孟水君手里,指尖触及到的皮肤,依旧是铁块的冰凉。
“这番话你应该直接和孟老板说。”白溪提醒她。
“姐姐不会听的,她不会见我的。”孟水君喃喃地摇头,“她答应我去看屋子的,她失约了,她根本不想见我。”
孟水君似乎又陷在了回忆里,唇角勾出温暖的甜笑,而后被痛苦取代。
时哭时笑的,看起来有些疯癫。青枝奉上热茶,戳了戳白溪的手背,颇为担心地想把二小姐拽走。
小半个时辰后,孟水君终于止住哭,擦干净脸羞赧道:“想起了些往事,二小姐见笑了。”
白溪浅笑着摇摇头,还没开口,孟水吟只身进了学堂。
“去玉枫巷住。”孟水吟把一份契书放在孟水君身前,“住燕台巷的鬼屋,也就你和,你能想得出来。”
孟水吟略微停顿了瞬,没理会孟水君的惊讶和不由分说的眼泪,直直看向白溪。
白溪推过去一杯茶:“孟老板可是找我有事?”
“没什么,近来京城不太平,提醒白老板小心些。”孟水吟勾出个嘲讽的笑,弯腰靠近白溪耳边,“毕竟白老板的仓库就在鬼屋对面。”
白溪挺直脊背:“有劳孟老板关心,孟老板也要小心些,毕竟不是谁都敢向逃犯扔石头的。”
“那也请白老板十日后也能如此胸有成竹。”
孟水吟冷冷地哼了声,始终没多看孟水君一眼。
待她出门,孟水君哑着嗓子道:“姐姐向来口无遮拦,得罪了二小姐,水君替姐姐向二小姐赔不是。”
“无碍的,孟姑娘趁热打铁,邀孟老板去看看新住处,下午给你带薪放假。”白溪俏皮地眨眨眼。
孟水君愣了瞬,片刻后抓紧契书,向白溪道了谢,去了善食楼。
白溪暗暗松了口气,猛喝下一盏茶,咚咚跑上楼。
站在卧房门口,却犹豫不想敲门,晏忱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倘若她的感觉是错的呢?
晏忱忽然拉开门:“怎么不进来?”
白溪眨了眨眼睛:“你醒了?”
“嗯,看见你和孟水君谈事情,就没下楼。”晏忱侧身让她进屋。
窗帘已经拉开了,大片的阳光落在桌子上。
青枝端来热水,晏忱草草地洗了漱,拿了个曲奇饼干吃:“孟水君和你说什么了?我听她哭了快半个时辰。”
白溪皱了皱鼻子:“怎么醒这么早?”那岂不是就睡了不到两刻钟。
晏忱半调笑道:“我不是怕你应付不来哭哭啼啼的场面,想着能及时下楼救你嘛。”
“你又贫。”白溪瞪了他一眼,“就是为孟水吟不理她哭了一场。”
晏忱撑着下巴:“然后呢?”
白溪鼓了鼓脸:“然后孟水吟来学堂,给了孟水君玉枫巷屋子的契书。”
伙计端上来碗煮泡面,晏忱大大地吸溜一口,挑了挑眉看着白溪。
白溪咬着下唇,犹豫了会儿,这才不确定地开口:“孟水吟弯腰提醒我的时候,似乎很想让我去仓库对面的鬼屋看看。”
晏忱放下筷子:”她提醒你?不是挑衅?”
白溪趴到桌子上,回想了片刻,坚定地摇头:“她的神情不是挑衅。”
而那一瞬,她绝对没看错孟水吟的复杂目光,单纯地显露出“她想救她”。
不是白溪去救孟水吟,而是她孟水吟想救下白溪。
“晏忱。”白溪无端地喊了声。
晏忱捧着面碗,不明所以地看过来。白溪似乎在发呆,缓缓地问他:“亲人真的会形同陌路吗?甚至是反目成仇。”
为了某些利益,京城乃至整个大礼,官商亦或是平民,此类亲人反目的事情不在少数。晏忱心疼地揉揉她发丝,陪着白溪趴在桌子上。
过了阵,晏忱问道:“晚上想去鬼屋看看吗?”
白溪抬眼看向他:“不去抓空谷子了吗?”
晏忱笑道:“有阿烟在,不必担心。”
白溪扁扁嘴:“可我自己都不确定,倘若鬼屋里什么都没有呢?”
晏忱捏了下她鼻尖:“没有就没有,就当换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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