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理清人情
对于现代的独立女性来说,只要能工作,能挣钱,不借高利贷,欠钱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欠情。不说风险性,就单针对女性感情细腻这条来说,很少有人能够坦然的欠人情而不还。
万贞一过来就把陈表的未婚妻给弄没了,偏偏他对自己能不能稳定的生活在大明朝的宫廷里还起着很关键的作用,这就让她心里很是过不去了。原来她手里资金不宽裕,又急着打探宫廷内外一切有用无用的消息,寻找回家的线索,自然舍不得把有限的钱财花在陈表身上。
如今宫外已经有了一个立足点,手头资金也从容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钱分一部分给陈表用,最好这笔钱还能帮助陈表在事业上进步,再重新找个对象,往后只记得她的好,不记她提分手的仇,这才叫漂漂亮亮的还了人情,没了心理负担。
陈表无法理解这种现代的女性的心理,但他比万贞大了几岁进的宫,却比她更了解钱财对人的重要。青梅竹马突然要解除婚约,是个人都不可能不恨,但这种恨意经过万贞多日来锲而不舍的努力,已经消磨得差不多。到这一刻,却才是真正的让他消除了恨,只剩下失落和不解。
二十两银子光听数目不多,但论到对于生活物资的购买力,还要超过后世的上百万。哪怕是在后世呢,上百万的巨资拿出去,别说只是贿赂掌事的太监,就是地方官员也能听到响儿了。
万贞既肯跟他共财,又愿意鼓励他上进,日常还来他这里赔小心,这份心意就是很和睦的家族出来的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情,也不过如此了。
他还强求什么婚姻呢?何况即便他强求,又强求得到吗?只怕到时不止婚姻不成,反而要连这个肯花小心陪他的青梅竹马也要被推远了。
万贞不知道陈表心里繁复转折的纠结,看他不说话,便起身告辞:“哥哥,我还有要去找找看胡总管回不回来,就先走了。往后一段时间我可能每天早晨都要出去,晚上才回来,你要是有急事,就早晚过来,或者让方厂他们给我递话,我自会过来。”
陈表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道:“贞儿,外面的差事难办,你一定要再三小心,遇到不能处理的事,赶紧跑回宫来,咱们再想办法。”
万贞笑答了一声,快步回去了。
陈表目送她离去的身影,直到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以往其实对自己的身高和长相有点儿自卑的青梅竹马,现在对自己比男人还高一头的身材半点也没有了过往的收敛,她就那样昂首挺胸,快步流星的大步往前走着,从头到脚都透着股自信的风采。让人只看到背影,都觉得这人精神勃发,充满了生机,也充满了向上的活力。
他听万贞仔细的说过了黄霄真人给她造的幻境,但自己却没有经历过,虽然也有些惊奇,可对于幻境中虚假的东西,并不向往。然而此时看着挺拔秀丽的身影离去,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经历的神奇幻境,开始觉得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的她,的的确确跟那个四岁时起就和他一起被教养长大的女孩儿有很大的不同。
这份改变使他失去了未婚妻,对他来说当然大坏特坏,但对于她本身来说,却好像不能说坏。
至少,这份神采飞扬的活力,就远不是大多数宫廷女子所具备的。它未必能让她富贵荣华,但却一定可以让她活得更加从容,更懂得让自己快乐。
万贞再去探了胡云一回,见她仍然没有回来,便自回了住处。隔壁舒彩彩的房间关门掩户,也不知她是没下值,还是又去了会情郎。
万贞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的衣服都有盐渍了,回到屋里赶紧把小风炉上的火引起,烧了一壶热水,兑着被太阳晒温的冷水,就在床背后用澡盆接着水洗澡洗头发。
空间狭小,再加上没有洗发露,只靠澡豆和胰子,根本无法把个人卫生完全打理好。万贞来了快三个月了,始终无法真正适应这种局促的生活,好一会儿才折腾完,用棉巾把头发细细的绞干了,晾在窗台上,想着现代的电吹风,心里直发愁:“现在是夏天,还能对付,到了冬天,可以怎么办啊?”
越发愁,工作的动力就越大,直到荷叶盏里的灯油燃尽,她才收起炭条笔和本子,就着透窗的月光刷牙洗脸睡觉——来了这大明朝,唯一让她觉得更好的,可能就是因为环境限制而养成的早睡早起多锻炼的生活习惯了。
自从初中时期养成熬夜看小说的习惯后,她已经差不多十年没有哪天是在十一点前睡觉的,到了电脑、电视、手机统统都无,晚上点灯还得考虑油够不够的地方。她不得不每天晚上九点左右就准时上床休息,多年的习惯一朝强制改变,简直让手机党悲伤到流泪。
一夜无梦,次日早晨起来,她没穿过去几天的女官服饰,而是换上了从舒彩彩那里借来的宦官服饰。
明朝的宦官服饰也是服制史上的一朵奇葩,皇帝近身服侍的宦官,只要有点儿品阶的,都爱在衣服上缝补子。而且不是普通的补子,是藩王、公、侯、伯、子、男等五侯才能用的补子,不着蟒袍便着朱紫,像昨天康恩穿的青色熊补礼服,放在有权势的大太监眼里,那个叫做“不入流”,还是下层青衣使者的着装。
舒彩彩的对象刘宝应在正统天子那里只是统管洒扫,但也已经是一身服紫了。万贞虽然是借着他的旧衣服穿,颜色黯淡,可穿着这身出去,竟还是让已经等着她的一群小火者满脸羡慕,觉得比昨天又气派了几分。
万贞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包括两名女史和昨天选出来的小火者都在,心中也很满意。要知道想做事,手里就要有人,这出宫的差事她不能抽调尚食局的手下,便只能从外面招人。而招到人后,团体相对稳定,就说明大家对她抱有期望,还是愿意跟她一起去打拼的。
随着磨合的深入,这团队会越来越有力量,至于打拼到一定成果后,团队里的人或是贪婪,或是消沉,或是背叛等种种心思生出,需要整顿,那都是以后的事。
再等了会儿,陈表荐的方广和纪保成也带着两名小火者来了,见到大家都在等着,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见礼。
这两人已经三十多岁,原来都是跟过师父,有过实权,又被人踩下来的落魄人,有小火者没有的圆滑事故,很快就跟原来的人混在了一处。
万贞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能不能用,有什么长处,但既然陈表荐了过来,那就还是先用着再看吧。
出了宫门,再汇合吴扫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新南厂,厂里勤快的力工已经先来了,正在修整柴车,检点柴薪。
很明显,万贞昨天公布出来的各种规章制度还没有贯彻起来,但大家还是很乐意来新官面前刷个脸熟的。
万贞进了厂务大堂一看,除了李账房因为要早来跟送柴的力工记账,必须早到,厂里的大小头目来了的不多。又不是军法,可以用暴力直接制服生效,万贞也没想过大家会一下全照她的制度来,还得靠逐步让大家习惯。
直到巳时,万贞已经又把今天厂里所有的部门并事务都过问了一遍,该处理的都处理完,康友贵才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抹着汗行礼:“万女官,我来迟了,恕罪则个。”
万贞嗯了一声,打量着他道:“康经理,你这新职务头一天履职就迟到,我还以为你不服气,准备和你叔父卷包跑路呢!”
康友贵早被她连揉带搓捏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现在叔父又不在面前撑腰,胆子更是缩成了团,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真没有!我和叔父万万不敢耍这心眼!真的,我就是……啊!我是给您兑钱去了!所以来得迟。”
万贞在钱没到手前,还真有点担心康家叔侄完全不管不顾跑路,这时听他说兑钱回来,不由嗯了一声,问:“兑了多少钱?你们没拿宝钞来充数吧?”
康友贵连连擦汗:“我怎么敢这么糊弄您?一千五百全是足银和大钱,一贯宝钞都没有,不信您和两位女史可以一一清点入库。”
宝钞是明□□在贵重金属不足时发行的代用纸币,开始的时候还能当钱用,到后期国家财政困窘,宝钞滥发,完全失去了信用,除了偶尔在朝廷奏折上看到这东西的名字,放在民间,老百姓便连擦屁股都嫌它太硬。
万贞对康家叔侄会这么老实心存疑虑,而且银钱大事,就算在父子俩交账,也得当面点清才行,康友贵就是不说,她也得亲自清点了才能让银钱入库。
康友贵带来的马车就停在库房门口,四周拱卫着十几个汉子,七八名武师打扮,另外几个却看着面熟,是昨天跟康友贵来打人不成反而丢了人的无赖中的一部分。
康友贵在这群人面前倒是架子很高,加上此时他手里篡钱,不自不觉的大爷性子又发了,等李账房也带人过来了,便神气洋洋的挥臂喊道:“小的们,把钱抬过来!”
万贞看了他一眼,他的声调又连忙降低了八度,道:“小心点,让万女官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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