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信了你的邪呀
回到新南厂,康恩已经回来了,正在被万贞扫荡了一遍的账房里大发雷霆,把赶过来的账房先生骂得狗血淋头。郑蔬子候在门外不敢说话,见到万贞过来不由一喜,旋即尴尬的收了笑脸,无声的做了个揖。
万贞把两名火者留在廊下,越过他走进账房,笑盈盈的问康恩:“康公公,您这是怎么了?莫生气,气大伤肝。”
她不劝还好,越劝康恩越是生气,破口大骂:“小贱人!你把账本拿到哪去了?快点给我送回来!”
万贞今天出来诸事不顺,脸上虽然带笑,肚里却已经是一肚子的火,听到这一声骂,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的鼻子喝骂:“老贱货,你骂谁?”
康恩被她回骂的一声冲的哑然无声,万贞厉声喝道:“我奉太后娘娘之命出来办差,对你客气,是念你年老为尊,且多年操劳出力,可不是怕了你!如今账已入宫,而库藏未理,你可要仔细想想惹怒我的后果!”
康恩正是因为账本进了宫,心里害怕,想试试能不能吓唬住黄毛丫头,才对她大骂,哪想到她生起气来,这势头竟比他还猛。
这新南厂的账目不用查大家都是知道是有问题的,只不过看主事者愿不愿意较真去算亏空的下落。万贞把账册送进了宫,胡云肯定要问她的意见,到时候她嘴里说康恩的好话还是坏话,对他的影响很大。
账房先生见势不妙,悄悄地退出屋去,屋里就只剩下康恩和他的侄儿康友贵。康恩也知道现在万贞占了上风,但要让他对个小自己几十岁的黄毛丫头直接低头,他却也抹不开脸,只得对侄儿使眼色。
康友贵本是个混混,仗着叔父的势力在新南厂作威作福惯了,却少点眼力,叔父让他代替自己讨好万贞,他却以为是让他动手,翻腕亮出柄手叉来,狞声道:“小贱人,敢骂我叔父,想死吗?”
万贞真没想到她还能在大明朝也遇到这种混混,不过她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能白手起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有哪个是善茬?
她来到这大明朝的宫廷,情况不熟,信息全无。在宫里天天装孙子,遇到一点能回去的线索就紧赶慢赶的跑去求人;康恩倚老卖老,她就低声下气的赔笑;连去胭脂铺里想卖个秘方,还被店伙伴当成骗子!
这憋屈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她不想过了!
康友贵亮出凶器,没把她吓倒,反把她自来到这大明朝后的失落、愤怒、郁闷、伤痛全都激了出来,变成一股直欲杀人的暴戾。二话不答,操起桌上的盘算就砸了下去,将他的手叉打落,顺势再加一击。
康友贵哪想到万贞一个外表看来不过十六七岁,还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女官,面对凶器不止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暴起反击,整个人都懵了,被她一算盘打得倒在墙角的太平缸边。他嘴里还要再骂:“小贱货……”
既然都撕破了脸动手,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当然是干翻了再说。
万贞并不想学那些唧唧歪歪的反派,暴起动手后,她一声不吭,紧追几步揪住康友贵的发髻,揭开太平缸的盖子,就将他的脑袋按了进去。
新南厂是存柴火的地方,防火是重中之重,这账房的太平缸每个月都有人放水防火,里面满满的一缸水。康友贵一声斥骂刚出口,整个脑袋已经浸进了水里,所有脏话都变成了水缸里“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康恩哪想到侄儿跟万贞会闹到这一步,一声“误会”都没出口,康友贵已经被浸进了水缸里。他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候竟完全忘记了要向屋外喊人求救,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来,直扑到万贞面前想把侄儿拉出来。
万贞早防着他过来,右手仍然压着康友贵不动,左手的缸盖却猛的一推,顿时将这老宦官整个挤在墙壁和帐桌的角落里,再沉肩顶住缸盖,把太平缸移了过来,将这叔侄俩困在一处。
她这一身的力气,远非康家叔侄可比,再加上事出突然,康恩直到整个人都被压在屋角里了才醒过神来叫道:“万女官,饶命!”
万贞略微放小力道,但却仍没松开抓的发髻。康友贵得了空隙,终于扑腾着从水里抬起头来。混混的性子是欺软怕硬,不治到他怕,是绝不会服气的,他这一口气缓了缓,居然还敢硬嘴骂道:“臭婊……”
万贞不等他骂完,立即就又把他的脑袋往水里按了下去。康友贵奋力挣扎,但他刚才是摔倒在缸前,人都斜悬着站不稳,无处借力,只靠两手攀着缸沿,又哪能敌得过天生神力的万贞?
康恩在旁边惊慌求情:“万女官,他不是故意的,他小孩子家不懂事!”
万贞冷笑:“小孩子?我看他是嘴巴太臭,不洗不行!”
康恩这时候是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敢再顶了,连忙道:“是是是,小孩子嘴巴臭,您给他洗洗就放了吧!”
万贞就又松了松手,康友贵挣出水面还要骂:“贱……”
万贞立即又将他按进了水里,康恩这下总算看明白了,眼前的万贞年纪虽然小,但论到心狠的程度,比起宫里那些高位的女官来半点也不差;她可以对人很客气,可一旦发起怒来,那可真是能亲自下手去整人的!
他到底中了什么邪,居然会把这个要命的煞星看成软|包|子的?
一瞬间康恩心里狂飙了一万句的妈卖批,嘴上却一丝儿都不敢外露,急声大叫:“贵儿,快给万女官道歉!快道歉!”
万贞听到这句稍微实在点的话,也很给面子的将康友贵又放松了些。
康友贵缓了口气,虽然不敢再骂人,但要道歉却还不肯:“休想!”
万贞手底用力,就又将康友贵压下水去了,嘿然一笑:“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刑衙干什么?”
康友贵几次被按进水里,呛得口鼻剧痛,口头还不服软,底下却已经尿了一地。
康恩眼看着侄子受刑,心痛不已,急声叫道:“我把新南厂全交出来!万女官高抬贵手!”
万贞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太后娘娘命女官司掌新南厂,你不交,难道我们胡云总管就拿不到?”
康恩不敢反驳,连声承诺:“我一定协助女官掌管新南厂!”
这种话我信了你才蠢!
不过万贞心中的邪火已经出了大半,并不想杀人,这叔侄俩既然服软,她也就不为已甚,把康友贵从太平缸里提出来。
可怜康友贵自叔叔发达后一直好吃好喝好玩,多少年没受罪,这天被万贞连下黑手,早呛得神智不清,出了水缸后趴在地上连咳带呕,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康恩想出来看看侄子究竟怎么样,但这太平缸里一缸水上百斤顶着,他就是平时都移不动,这时手脚发软就更动不了了。想要出来,就得求万贞移开太平缸放他,可他现在已经知道是个煞星,生怕惹了她又要遭罪,哪里敢开这个口?
万贞对他的一脸难色视若无睹,掏出手绢抹了抹脸上身上被康友贵溅湿的水,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你们不在后面动手脚,明天我再出来查点库藏,只要能过得去的,我都不为难你!”
康恩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办差,不动坏心思!”
这些在宫外独掌一摊事务的太监,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圈子,哪有可能真舍得放弃手中的利益?说不定她前脚走,康恩后脚就去找人疏通关系要把她整下来了。
不过她背后的女官群也是个利益整体,中官斗法,那就各看各的关系了!
万贞看着他,突然展颜一笑,道:“这就是了,咱们同是宫中的人,彼此知根知底,只要不死,谁又能保自己就一定稳占上风呢?出来办差,自然是有利共赢,有富同享才对。”
她脚边还趴着被整得烂泥似的康友贵,不笑还好,这一笑康恩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大热天的竟哆啰啰的打了个寒战,一时竟说不话来。
万贞不管这叔侄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整了整衣服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道:“给你侄儿好好换身衣裳,别让人知道他现在的模样,丢了面子,被厂里的人看了笑话,以后不好管事。”
康友贵被她按着头在水里浸了又浸,活脱脱的是受一番水刑,都治得失禁了,在她面前那是毫无面子可言。偏偏她竟还掉转头来吩咐他们不要被别人知道丢面子,不好管事。
康家叔侄被她揉捏得心里五味陈杂,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单论品阶,康恩跟她也差不多,若是平平顺顺的交接事务,两人最多只是平起平坐,说不定万贞因为不熟悉实务,还得向康恩低头;可现在万贞这么粗暴直接的一顿打,真是打得他们脾气全无,再没半点锐气,康恩竟然不知不觉的用下属的语气回答:“知道了。”
账房里的声音古怪,郑蔬子等人就在门外,本来是想看看的,但没等他们进来,就听到康恩气急败坏的叫侄儿给万贞道歉。
康家叔侄两个,万贞却是个女官,郑蔬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吃亏的不是万贞,而是自己的老上司。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声音,都被他想歪了。
郑蔬子想不明白康友贵为什么要道歉,但想任何时候,下属窥探到上司向别人道歉,都是件尴尬的事。为免日后被康家叔侄穿小鞋,郑蔬子半条腿都迈进房门了,却还是前脚变后脚的退了回去。
先前溜出来的账房先生比郑蔬子更精,郑蔬子不进门,他就离得更远了,退在台阶下听着屋里的热闹,直到万贞肃容出来,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声:“女官,您把账册收走了,厂里不好记今晚和明早的流水呀!”
万贞一腔戾气散得差不多了,倒不想再和他们打口水官司,直接道:“我知道你们是有两套账本的,总不能我这么胡乱一收,居然运气好到暗账也得手了?要是我全收走了,那你就开新账,等宫中的女史审完账后重新补录。”
账房先生满腔试探顿时都噎成了满肚子的憋气,变成了一声干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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