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昆仑虚的日常 二
每凡临场考核校评魁首者，当月晚课，免。
——《万象奇观·物观卷之昆仑圣境·效法篇其三》
案上的漏刻眼见着要见底了，大殿中偶尔响起翻动竹简的声音，衬得这殿中的气氛更加压抑了。我将笔搁在架上，一手托腮，一边暗搓搓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几个师侄，不是在埋头苦写，就是抓耳挠腮，于是我放心了，嗯，我果然是最优秀的。
不枉我最近废寝忘食（并没有）的研读仙家典籍，这种临考对我来说根本就是送上门的福利好么。
卷一的题只能算是常识，中规中矩，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相信没有人答不出来。卷二的难度就相较于卷一有所提升，包含了一些平时早课上讲授的内容和衍生出来的算术推演，主要考评弟子们是否掌握殿堂上传授的道法以及能否不拘一格，举一反三。卷三的题就纯属生僻庞杂的拓展内容了，端看考生是否博闻强识，天资过人了。
讲真，尤其这最后一题的阵法题，墨渊师兄其实是随便拿出来凑数的吧，我一手点着眼角的泪痣，想到。
这阵法大致可归纳为布阵和图阵两大类。布阵主要应用于排兵列阵，所谓“垒敌崔嵬，三奏金革，四门出兵，连旗万计，风驰云走，两阶列阵。”就是这个意思。师兄身为司战之神，平日里自然对带兵打战的知识多有涉及。而图阵则是将阵法绘制成图形，画在锦上、地上或者用砂石堆砌，形成直观的实物，多用于镇守不轻见天日的重地、神兵、凶兽等，涉及到机关，封印，法咒，精算等繁杂的知识，相较于前者少有人涉猎。
墨渊师兄则能够将两者结合，用于行军大战，故能无往不胜，这一点我是不得不佩服的。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表达我最近真的很用功啊有没有，连和我的革命友人（蛋）培养感情的时间都大大缩短了啊！
我现在的心情，就好比考场上先做完答卷的学生，总是希望时间一下子跳到终点啊，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其实巴不得所有人知道我智商超高啊有没有！
坐在位置上，看着上首的墨渊师兄，我一时如坐针毡。
显然，他也终于感受到了我灼热的目光：“……坐有坐相，怎可如此废首低肘，不成体统。”
“……是。”
……一刻钟后……
大殿中只剩师兄和被特意点名留下的不才区区在下了。
于是，看着师兄，我表示我此刻的心情非常激动。
毕竟，他翻阅我的卷子的时候，停留的时间明显是最长的啊，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定是被我的完美答案征服了啊！
“你这答卷我看了……”
果然！
“是，师兄！”我激动地上前迈了一大步，脸几乎就凑到了他跟前，并用诚挚的目光看着他。
不要大意地免了我的晚功课吧！当然，如果能夸奖我几句，那就更好了。
“……”墨渊师兄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动（？）了，到了嘴边的话噎了一下，莫名地看了我一眼，将手中写满我答案的竹简摊在桌上，推到我跟前，几根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字，说道，“你这写的都是什么，给我念念。”
“呃……”看着竹简上的卷面，我一时无言以对，好吧，我承认我虽然在阅读上没有什么障碍，但是在书写上，有些苦手，实在是篆文太复杂了啊，光是能看懂就已经花了我好几年时间好吗。所以写着写着，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切换成简化的楷书啊。尤其是当你文思如泉涌的时候，遇到不会写的字那是很痛苦的事啊有没有？！简直是灵感杀手啊！想当初，我的簪花小楷可是得到过折颜的赞扬的啊，虽然他根本没看懂几个字。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决定垂死挣扎的抢救一下这岌岌可危的机会。于是我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师兄解释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听完我的口头回答，他沉默了半晌后，说，“下个月的晚功课你可不必做了。”
“……”师兄这是认可我的成绩了吧？说实话，这还是我来到昆仑虚几百年来的头一次啊，以往他给我的印象都是对待弟子（尤其是十七弟子司音）如春天般的温暖，哪怕是犯了错，也多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对我就是六月飘雪（？）一样的清冷啊有没有！所以我一时间有些发怔，虽然我嘴上不说，但是我是很渴望得到像他这样的强者的认可的啊。我想，这就是收获的感动吧，我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有种像悬在半空中那样的不真实感。
然而，还没等我回到地上，他又接着说，“以后每天晚上都来我书房，先把这字练全了吧。”
“啪唧”一声，我好像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啊……
于是，在师兄的亲、自、监、督下，我开始了痛并快乐（？）的练字生涯……
——当晚。
当我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书房了时候，师兄已经在那等着我了。他正襟危坐，拿着一卷竹简，大概是在看什么奇怪（？）的读物吧，但是！我看到了什么，他旁边那张摆着笔墨的桌案上，垒着一堆竹简啊！
“……”我一时间有些不想进去了呢呵呵。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磨磨蹭蹭地做什么？”显然，师兄已经发现我的到来了，他还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沉声说。
“……是，师兄。”
当我来到案前，他果然指着那堆竹简，对我说，“这些都是师兄以前学字之时用过的摹帖，对于初学者很有些帮助，你静心勤练，应当很快能够有所长进。待你将这些竹简里的字都练的八、九分了，就能出师了。”
此时，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我还是试图挽回一下自己悲惨的人生，“师兄，咱能回去做晚课嘛？”
“……你说呢？”他从手中的书中抬起头，拿清冷的眉眼看着我，反问道。
好吧，我只是随口问问。
于是，我颤抖着手，拿起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却最短的一卷，开始翻阅。
一时间，书房里只能听到竹简碰撞的声音。
……
…………
………………
“……”我眨了眨眼睛，指着手中的卷轴，对旁边的师兄说，“师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微抬起头，以眼神示意我有话就说。
“这字……是哪位仙家前辈写的？”怎么说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字帖啊！
没错，就是可爱啊！看这笔触，就是个刚学字没多久的小娃娃写的吧！好吧，虽然这字形已经很有几分风骨了，至少比我的小篆要好看的多，都说自如其人，可以看出写字的人应该是十分专注用心的……但是，即便如此，那几个错别字还是让我完全无法忽略啊！不要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旁边还有另一种苍劲有力、堪称典范的字体给出的批注啊！
兴许是我的表情诡异的有些扭曲，让他看不下去了，墨渊师兄起身走过来。
看到我手中的字后，他沉默了一瞬间，然后我眼一花，手里的卷轴就易主了。
“咳……你再另选一册临摹吧，这个是为兄误拿出来的。”说完，他拿着那竹简，转身就往外走。
“……”我擦，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师兄……”我一时没忍住，叫住了他，“那个字，该不是……你写的吧？”
“噗……”打、打住啊阿舞，你的师兄才不可能那么可爱！我连忙捂住嘴，摇着头表示刚才我才没有笑出声啊！
“……”师兄背对着我，那拿着卷轴的手紧了紧，“今日将《千字文》练十遍，没写完不许回去就寝。写完放在我的书案上，为兄想起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明日再来指导你书写。”
“等等啊师兄！”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啊……Orz你这样真的会失去我的啊！
“……二十遍。”
“等等！”
“……三十遍。”
“等……”
“……四……”
“等等啊师兄我只是想说这里好像还有一卷啊……”拿着另一卷竹简，飞速地抢在他说完前蹦出一句话，我内心真的泪流满面了啊。
然后我又感觉眼前人影一晃，手中一轻，转眼间师兄已经到了书房外面，风中只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五十遍。”
“……”我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真的。
唔，原来师兄的闪现速度是这么快的吗？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看着师兄离去的方向，我感叹到。
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墨渊师兄作为父神嫡子，生来就该有黑带十段啊，原来也是从一字一步开始的吗？看来，即使像师兄这种轻易能打的人跪下叫爸爸的人，也是有童年的啊……
我提着笔，开始了成为书圣（？）的修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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