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 折颜篇
三月烟霞潋滟，十里桃花灼灼，折颜负手立在一树芳华下，一如万年前那样，淡看这花开花落。
只是，想起那人前几日被他绑着送去昆仑虚时的样子，不觉地轻笑出声。
当初，收到墨渊千里传音的时候，他也正和此时一样，在这十里桃林中赏花饮酒。他早已退隐三界，不问红尘，自命为一个情趣优雅，品位比情趣更优雅的神秘上神。如今在这四海八荒，能请动他的人少之又少，能惊动他的事亦然。
所以，当墨渊将这颗在昆仑虚后山养了二十几万年的凤凰蛋移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是等了二十几万年未了结的心愿，如今总算是要盼到头了。紧接着就感觉很是苦恼，让他一个早已习惯了闲云野鹤的散淡之人去带孩子，着实有些为难啊……但很快，他又释然了，虽然没有正经照顾过孩子，但是白真和白浅却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接触多了，可没少给他惹祸，想来，最顽劣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而……很快他就体会到了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家孩子的区别，当年白真和白浅两兄妹他也不过是代为照看，他几乎是放养，纵然闹腾了些，总归惹不出什么大祸。再说，就算是真惹出什么祸事来，人不还有自个阿爹阿娘护着嘛，操不了他多少心的。
但卿舞和他们是不同的。因为有了墨渊的告诫，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敢对她放任自流。
墨渊说得对，其他的孩子，就算顽劣些，多是天性纯善，幼而无知或是弄巧成拙闯下祸事。但卿舞是知道的，这点他早就有所察觉，许多事她就像生而知之，却总能做出与一般人背道而驰的选择，而她自身却未曾意识到这么做有何不妥。
偏执，自我，敏感，深沉。如此性情，影响到仙格，对她是极为不利的，将来稍有不慎，恐会堕入魔道。
唉，谁能想到，他堂堂远古神袛，上神之尊，竟然在二十几万年的高龄，还要来学着如何为兄为父，操心这些俗事，当初白真那小子没少因为这个取笑他。那丫头事后还胆敢嫌弃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所以说，他这么操碎了心到底是因为谁啊……
因为前世的某些因缘，她初生的时候，法力几乎弱的让人无法探知，故彼时他也不过仗着她年幼，找个让她学习飞行的借口，不断试探她所能承受的极限罢了。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是不会理会这种麻烦事的。从她第一次修成人形开始，他就判断，她实在不适合当个神仙，若是托生在魔族，她兴许能够适应的很好，将来能成为搅弄风云的一代魔王也未可知。又或许，她是太适合当这个神仙了，那双眼睛，无论她怎么笑，都是冷漠的，木然无神。所以他才对她说，与其看到她笑，宁可看她瘫着张脸。实在是那种笑太过流于表面，丑。她后来果然没在他面前笑过。相对地，她也从未有过真正哭泣的时候，那颗眼角的泪痣，恐怕是平白长错了地方。仙家倒是有个好听的说法，叫超脱，就像那九重天上的东华帝君，被人说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神仙，真正的脱离这六苦七情，超然物外。
她到底是与他一同氤氲而生的远古神鸟，虽然先天不足，但成长起来，速度惊人。在她九百岁化成人形的时候，她的灵力早已经超过同龄的其她仙众许多。故而他特地走了趟昆仑虚，请墨渊造了那把乾坤镇魂伞，法器当然是把好法器，只是在她未能真正修仙成神之前，这镇魂伞的主要用途，是镇压她的魂魄，制约她暴涨的灵力罢了。
论起运道，她实在是不怎么好。每每想要使坏作乱，都能弄巧成拙地把自己搭进去。一个桃花过敏症，都够他们嘲笑她千千万万年了。也不知她如何想出要建个百里梅林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实在可爱的很，十分合他心意，他以这仙家的树木须以仙力养护为由，框得她老老实实地在这林中呆了几千年，总算不必他日夜忧心，就怕一个不留神，她能捅破天去。这样稳定的仙力输出，对她的灵力累积是很有益处的，她却只花了预计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养成了那片百里的梅林，这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彼时，他的本意是留住她几万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
更别提后来她偷袭不成，反遭白真的雷劫反噬的一连串糗事，这些让她后来绝口不提的黑历史，让他不得不推翻了当初的判断。也许，根本就是他在杞人忧天吧。
他有些欣喜地发现，每每当她不如意之时，那同样木然的表情，却因为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忍耐的，憋闷的，颓丧的，倔强的情绪，整个鲜活了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这双眼睛，如同一潭死水被焰火点燃一般，闪烁着光芒，很漂亮，并不输给白家的几个孩子。虽然那只是很短暂的情绪外露，却让他喜欢上了这种看她变脸的感觉。再怎么淡漠，终究也还是个孩子啊……
这么想来，如今将人送上了昆仑虚，他的生活也少了些乐趣啊，就连这百里的万芳嫣红，都显得有些清冷而失色了。
也不知真真去找毕方鸟什么时候能回来，连带着弥白也跟着跑了，唉，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话又说回来，墨渊的话，应该能和她好好相处……吧？恩，应该。
唔，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当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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