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 1

　　处理完流珠的事后，林离回家领骂，结果竟看见江枫和林合看似很和谐的坐在一起喝茶。没错，看似很和谐，只是没打起来而已。“你俩怎么了？”林离纳闷道。

　　江枫冷淡地扫了一眼林合：“在下本来想和令兄谈论些问题，不过令兄好像不大配合。”

　　林离知道林合的脾气，半责半劝道：“你对他态度好点。”

　　“我对他好点？”林合听后立马起了火：“林离，你可真会帮外人说话，他把你一个人扔到上川岛就对你好了？你是不是死在那都不怪他？也是，到最后是我们家的责任没把你照顾好，反正你看不惯我妈已经很久了。照你说的，我对他好点，天天给他爱的供养你开心了吧？”

　　“哥！”林离劝道，介意地瞥了一眼江枫。江枫依旧是冷清的模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五寸高的陶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合。

　　陶人散发着陈旧的气息，因为保存的不是很好，陶身满是裂痕，五官已经不能分辨清了，只能依稀的辨认出塑的是个女人。服饰倒是很奇怪，虽然穿着打扮是民国的时代，但工艺看起来要古老的多。脖颈和手腕上也不知带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是战国时代的陶女。在陶俑界算是很古老的了。”江枫喝着茶缓缓道。

　　“那把它卖了吧。”林离一听是战国的，眼睛顿时冒出光。

　　“……”江枫皱了皱眉头，有些无语，“虽然年代久远，但成色和做工算不上上等，并且已经碎裂过一次，再加上从它的服饰也考察不出来它是战国时期的，怕是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卖不上好价钱的东西在林离眼里和破烂没什么区别，林离疲惫的往床上一瘫随口问：“那它的服饰为什么变成了民国的？”

　　“因为它成精了。”

　　林离听后立刻直起身，担心地看着林合，难道林合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江枫放下茶杯，娓娓道来：“所谓陶女，原本是纯粹的陶人，用来装饰或是当做玩物，旧了便被丢掉。不过陶女在人类身边一段时间后如果经历过什么特殊的波动，就有可能开启灵智而成精，进而化成人形。但有些死脑筋就是了，化成人形也是为了在她主人身边，世世陪伴。可是当人类发现她真实身份的时她的死期也就到了。如你所见，她已经碎过一次，却还是执拗不变。据我所查，她碎了之后被民国陶艺名家刘佐潮修补好，服饰也随之变了。后来被人留在佛庙里受香火经文熏染。有趣的是，两周前我正要和你一起去上川岛时，这个本该在佛庙里的陶女刚好被送到无所居。而且，精魄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空陶人。我又不能放任她这么乱跑，只好留下来追查。结果令我有些惊讶，竟是林先生送到寒舍的。”江枫语气矛头调指林合：“在下倒是不明白了，明明一口一个说在下把令妹一个人扔到上川岛，可林先生这做法更令人疑惑了。”

　　林合也不尴尬，嘲讽的气势更加强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伟大无比为了拯救苍生把林离一个人扔到上川岛就有理了？有人让我帮忙送去的，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安排不好怪不到别人身上，计划冲突不是你推脱责任的原因。你要是担心林离一点都会让她晚几天再去。”

　　林合的话足够偏激，无非是避重就轻捡江枫的错处说，却也句句说中要点，再加上林合只要是说话就是吵架的语气实在让江枫放不下素养去争吵，只得叹了口气拂袖离开，留下林离和林合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林合没好气道：“你跑了半个月挺潇洒吧！下次要死留好遗书，省得我帮你收尸！”

　　林离习惯了林合的臭脾气，在心中偷偷猜测林合知道了多少。林合看得出她的小心思，没耐心陪她兜兜转：“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做怎么做。别在弄这种事烦我就行。”

　　“是是是，都听你的。”林离立马赔上笑脸，她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半个月，实在是太给人添乱了，林合肯定是和姑妈说了好话，不然姑妈也不会这么轻松放她进门。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并不是没有道理。

　　当林离第二天到校时看见有一个不认识的学生和楚辞谈笑风生时，心里一股子不爽油然而生。

　　谁啊？这人谁啊？脖子上和手上还挂着一长串佛珠，你是看楚辞好骗你来卖佛牌的吧！林离黑着脸坐到位子上。

　　“阿离，你来上学啦？前几天你一直没来我还好担心你，你哥哥也急坏了，给他打电话火气大的吓人。”楚辞见林离回来语气又担心又欢喜，兴致勃勃道：“你去了哪里？这几天没讲太重要的课，笔记还蛮好记的。昨天我妈妈刚买回来新烤箱，回家我烤饼干给你带来。还有楼下奶茶店新出的奶茶超好喝，下课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林离没回答，向不认识的女生努努嘴，问楚辞：“她谁啊？”

　　楚辞笑道：“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好闺蜜，林离。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叫楚芷兰。我俩蛮聊得来的，而且还是一个姓呢。这几天阿离你不在都她陪着我的。”

　　“是吗？多谢你照顾我家楚楚。”林离冷淡地说：“要上课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

　　楚芷兰知道林离的敌意，讪笑着离开。蓦地，有一丝莫名其妙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

　　林离趴在桌子上戳着自己的橡皮，尽管已经被戳的不成样子林离心里还是烦躁。她只是走了半个月而已，为什么一回来楚辞身边就有了别人。楚芷兰是个内敛的人，酒瓶底厚的镜片挡住了她的目光，表面没有太大的喜怒哀乐，林离不禁想起了江枫，只不过江枫比她更冷淡，像是经历过狂风暴雨后复归于平淡。而楚芷兰的内心绝对比表面澎拜的多。

　　“铃——”下课铃响了，刚好是午休时间，学生就像闹饥荒一样冲出教室去抢饭，一瞬间教室就不剩什么人了。林离一向懒得去抢，所以她基本都是在后面，还有一个人就是楚芷兰，在把书桌上的东西规规矩矩摆好。

　　“哎呀你俩快点啦，一会没位置了。”楚辞看够了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状态，拽着两个人往食堂跑去。

　　食堂人很多，拿东西时难免碰碰撞撞，楚芷兰一个不小心就把菜汤滴到衣服上了。

　　楚辞拿出纸巾帮楚芷兰擦干：“这个时候人比较多，芷兰你小心一点。。”

　　林离道：“我去趟洗手间，你们打饭先吃吧。”

　　林离洗了好几次脸，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其实不想上厕所，只是不喜欢看见楚辞和楚芷兰在一起，她需要找一个地方让自己冷静一下。

　　“呀嘞呀嘞，好朋友被抢了这么生气吗？”一个娇媚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林离通过镜子看见身后有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近突然距离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啊——”林离下意识叫出来。转身看是个奇怪的女人，额上挂着一把看起来很重的锁，锁上延伸出数条铁链缠在她身上，一条一条嵌入皮肉里，每动一下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铁链和曲裾上尽是血迹斑斑。然而女人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张扬诡异的笑着，暗红色的蛾眉显得整张脸更加渗人。

　　“嘘——”女人竖起食指挡在林离唇上，“别叫那么大声嘛。你是不是很讨厌芷兰？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帮你解决了她哦。”

　　“不需要！”林离拍开女人的手，指尖忍不住颤了一下。女人的手僵硬而且冰冷令人恐惧，林离马上将女人跟自己推开一段距离：“我不需要那么做，也不屑于那么做。我是不喜欢她，但也不会暗地里插刀子。我不管你是谁，和楚芷兰有什么恩怨，借刀杀人的算盘都别打到我身上。”

　　女人任凭林离推搡，嬉笑道：“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好气节呀，江枫真是没看错人。”

　　“你怎么会认识江枫？你到底是……”

　　“阿离，你怎么了？”林离刚才的叫声引来了楚辞：“阿离，你，在和谁，说话？”

　　“我还不认识这个人，刚刚见面。”林离指着女人，可楚辞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疑问。

　　“阿离，我可以说，那里，没有人，吗。”楚辞的声音都害怕的发颤。

　　怎么可能！林离看向女人，女人笑得更加诡异，红唇轻启：“怎么样？你的好朋友害怕你了呢。再往后她会疏远你，和芷兰越来越好。要不要，我帮你？”

　　“滚！”林离气到骂了出来。这个女人是算计好让楚辞惧怕自己的。女人目的达到也不再纠缠：“如果你想好了，我随时可以帮你解决掉她，哈哈哈。”说着便渐渐消失了，还剩下肆意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林离忙向楚辞解释道：“楚楚，我刚刚不是让你滚，有些东西你不能接受我会想办法解释……”

　　“不用解释。”楚辞笑着拉起林离的手：“既然很难接受那我就不去问，阿离不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我要是强迫阿离为我解释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谁都有自己的秘密，阿离无论知道什么都永远是阿离，这就够了。”

　　一股暖流从林离心里流过，林离笑着说：“我饿了，回去吃饭吧。”

　　楚芷兰见林离回来试探着问：“林离，你还好吧。”

　　“好。”林离闷头吃饭就回了一个字。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楚芷兰接着问。

　　林离动作顿了一下，又接着吃饭，含糊不清地答道：“没有。”

　　“哦，那就好。”楚芷兰点点头。林离偷偷撇了楚芷兰一眼，楚芷兰脸上竟出现了几丝恐惧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楚芷兰怕是认识那个女人。

　　林离一放学就直奔无所居，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需要问问江枫。

　　一路林离都思索着今天的事，以至于过马路忘了看车，一辆转弯的大货车险些撞到林离。

　　“喂！你这个人怎么不看路啊！要不是今天我的车莫名其妙熄火你就完了！”货车司机大声说道，林离忙说句“对不起。”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林离听见铁链的声音跑到人群里去寻找，那个诡异的身影一晃就混在人潮中了。

　　车莫名其妙的熄火，是那个女人救了自己吗？

　　无所居里，楚芷兰已经先到了，正跪坐在榻上，换了一身装扮。一身藏蓝色的青花盘扣布衣，脖子和手腕上带着佛珠，发系两根红绸带，眉心一点朱砂红，眼镜摘下去后五官深沉而内敛，极具东方女性的魅力，手捧茶碗，微抿薄唇。这副装扮显而易见就是那个陶女，林离并不惊讶。只是真真切切看到这个人时，所给人的庄重感，远比陶人来得强烈的多。

　　感觉到林离到来，楚芷兰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转身冲林离颔首示意。

　　林离盘腿坐到楚芷兰面前，翻开《倾耳卷》，没有一丝一毫的墨痕出现，林离不禁疑惑：男的她猜错了？楚芷兰不是这次怨气的主人。

　　“你没猜错。”江枫晃动茶杯看着浮在茶中一上一下的茶梗：“她就是这次的对象，不过她的本体和魂魄都受过伤，需要《倾耳卷》的持有者帮助让她和有缘人重新相认才可以。”

　　“有缘人是谁？”林离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但是她不敢去确定。江枫也没有直接回答，起身道：“那是芷兰的故事，还是让芷兰对你讲比较好，我先回避。”

　　江枫出去后，林离和楚芷兰两个人沉默着，两个人并不愉快，楚芷兰也不是主动的类型，林离便先开了口：“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楚芷兰把林离的手放在陶人上，轻轻地将手覆上，道：“这是，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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