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 2

　　林离没想到再一次入睡后又进入那个梦境，不过这次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层层叠叠的爬山虎爬满了四周斑驳的墙壁。天气阴沉的可怕，林离沿着青石板路前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不少却都在埋头赶路，大概一个都看不见林离，有的人撞在她身上也没有察觉。唯有一个人停在了她的面前——还是他。

　　相比上一次见面成熟不少，乡试时的少年气息已荡然无存，带着标志高官位的双眼花翎，甚至多了几分戾气盖过了他本身的儒雅。唯有那双眼睛还会熠熠发光。

　　他见林离后立刻皱起眉头来：“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这里不安全，快快回家。”

　　“你看得见我？”林离也不避讳，直接问了出来。

　　那人似乎有点烦躁，回道：“本官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见？”

　　林离想告诉他：不瞎的其实只有你一个。然而气氛告诉她现在不是扯淡的时候，只得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装个小家碧玉：“小女子……没有家了……”

　　是这么说的吧，古代人是这么说话的吧。林离说完话偷偷瞟了一眼那人。看那人的脸色似乎被林离恶心到了。

　　“砰！”就在林离还再考虑怎么继续应对他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出一声枪响，一瞬间子弹擦着那人的耳朵飞过去，血滴滴答答淌了下来，那人马上拽过林离上了转角的胡同里的一辆车，刚进去车就立刻嗡嗡的开动了。

　　事态转变的太快，林离反应过来车已经开出去好远，那人的耳朵还在流血。林离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刚想张嘴问问他用不用包扎一下，那人先提前开口：“一会跟着本官走，千万不要落下。”话音一落，车就停下了。

　　那人牵着林离下车，七拐八拐的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有许多人在四处搜索。

　　“他们是在找你吗？”林离向身边的人问道。

　　“嗯。”那人沉沉地应了一声，半栽到林离身上，林离感觉不对，猛地回头，看见他捂着自己的腹部，上面中了两枪。

　　“喂！”林离拍了拍他的脸：“别睡，振作点！”就在这个时候拐角处又不好不死的传来了声音：“来这边，这里好像有人。”

　　那人似乎是听见呼喊声了，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拉起林离继续跑。直到跑到一个极其偏僻的小砖房里，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记住了，千万别出来。”那人反复叮嘱了几遍，草草的止下血就要转身出门。

　　“你打算去哪？你身上还有伤。”

　　“我和别人约好了要出去。姑娘在这里好好避着就行。况且我留在这也是牵连你。”那人已经疼得唇色发白，眼神也有些溃散，自称也从“本官”变成了“我”。

　　“别人根本看不见我！哪有什么牵连不牵连！”林离知道他挺着枪伤就为了领自己避难，一股深深的自责感涌了上来：“别出去，留下来。”

　　林离都做好他听完这句话嘲笑她的准备了，可那人竟认真的点点头，因为疼痛语气有些生硬：“我知道。”

　　林离愣住了，知道……什么？

　　那人缓缓地又补充道：“我知道别人看不见姑娘。但是姑娘有恩于我，把姑娘一个人丢在路上我总是不放心。”

　　“有恩？”

　　“六年前，顺天乡试。有幸得姑娘指教，才有机会中第八十四名举人之一。”

　　林离没想到那人还认得出她来，一个冲动伸手拽住他的衣服：“那就再听我一次话吧，别走了。会死的……”本来是一个文官，又已经负伤，再到外面去枪林弹雨简直就是去送死。可是林离的话还没说完意识就渐渐不清楚了，麻醉药吗，什么时候……那人见林离手松开立刻拂去衣袖道：“抱歉，好好藏着，别出来。”

　　林离迷迷糊糊间听见屋外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少荃，不是叫你快点走吗，太平军已经打进来了……少荃，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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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离再醒来看见的果然又是自己家苍白的天花板，她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开口道：“江枫！你在不在？”

　　“嗯。”清冽的嗓音在床边响起。

　　“李鸿章，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人……是李鸿章……对吗？”林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看也不看江枫一眼。

　　江枫没有回答她。林离也丝毫不在意，继续说：“李鸿章，号少荃，道光甲辰参加顺天乡试。六年后，大概也就是镇压太平天国的时间，所以刚刚才会乱成那个样子。我能改对那首诗的原因，也是那本来就是李鸿章的名句，是吗？”

　　江枫沉默了一秒，淡淡道：“对。”

　　“那镇压义和团，一战杀了三千多人，签订《马关条约》的都是他对不对！”林离猛地起身吼道。又想了想他把她藏在屋里后离开的背影后痛苦地把脸埋进手掌里：“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呵。”江枫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谁对谁错都是别人说的。他既然来找你，你就好好看看他的一声生吧，用你自己的眼睛。”

　　林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比上一次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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