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两人被结婚的憧憬冲昏了头脑，倒是都没有想起来其他的事，尤其是钟言叙，在他边拍边剪的习惯熏陶下来，全线杀青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将后期流程走的七七八八，至此，筹备拍摄近一年的新作《小苍兰》终于要准备正式面世了。然而虽然官方审查与奖项报送均等事项已准备得当，但却还没到松口气的时刻，因为忙完了后期还有各式各样的宣传通告。无奈分-身乏术之下，婚事自然是要先放一放了。

　　鬼才导演钟言叙携备受争议的新作归来，沉寂许久的“票房杀手”以与其本人的低调作风相反的迅猛攻势高调回归，相关新闻迅速屠戮各大门户头版。

　　繁忙的宣传期过后，终于到了首映礼。剧组主创人员基本到齐，这个主要演员多为新人的团队在宣传期刚开始时抱着极大的新鲜感而干劲满满，但在连轴转过多场宣传通告后，那一点儿新鲜感早就消磨殆尽，终于熬到了首映礼，虽然上映后还要继续跑，但总算是能看到头了，因此热情是空前的高涨，连之前最胆颤的导演黑脸低气压也不带怕了，在后台的准备室里甚至抱团儿开起了钟言叙的玩笑。

　　“钟导，”一名新人配角在老油条张副导的怂恿下暗搓搓开口道，说着还一边偷瞄坐在一旁淡笑不说话的苏婧琰，“虽然大家都知道之前您的那个报道……嗯，就是那个和苏姐的绯闻，照片上的肯定不是苏姐了，大家这七八个月跟着您也怪不容易的，能不能满足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呀？”

　　钟言叙眼风一扫对面嬉皮笑脸的大男孩，倒也不生气。刚出校门的学生一脸的稚气，心思也没那么复杂，一直崇拜着钟言叙的他撞上个机会赶紧倒豆子一样的向自己的偶像求证八卦传言。

　　“知道太多的人死的也快。”他神情缓和，在一屋子人期待的眼神里开起了玩笑，“都是学影视戏剧的，基本规律都忘了吗？”

　　“嘿嘿，就算是死也要抱着真相当个明白鬼啊，钟导您给个痛快？”男孩子一边装作害怕地往反方向挪了挪位置，一边嘴上继续撩。

　　钟言叙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余光瞥见苏婧琰不着痕迹望过来的目光，淡淡开口道：“照片里是我那时候的女朋友。”

　　“那时候……”难道现在……男生立马反应很快的捂住自己的嘴，目光很是无辜的看向钟言叙。

　　看着他们误会的样子，钟言叙不急不缓地开口补充：“现在已经不是女朋友了，是未婚妻，如果不是行程太紧的话，现在大概已经是合法妻子了。”

　　这一个大喘气让吵吵嚷嚷的准备室静了一瞬，随即“哗——”的炸开，众人要么一脸茫然，要么是发现了大新闻的兴奋，一时间屋子里道喜之声不绝，至于刚开始提问的男孩子，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挖出了个这么爆炸的消息，挠着后脑勺一脸的惊魂未定：“我男神就这么要结婚了？”

　　身边好友笑着打趣他：“对啊，新娘还不是你，伤心不？”

　　“去你的！”他傻笑着怼回去。

　　钟言叙看着他们乱糟糟地闹成一团，唇角微勾，心里也在乱糟糟的想着她，明明不久前刚刚通过电话，但他好像已经又开始想她了。他叹口气试图想想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一会记起远在国外的父母是时候去见一见了，一会又开始惦记起定制的婚纱不知道能不能准时送到，正有些出神之际，身边清浅的声音响起。

　　“恭喜你。”苏婧琰微笑道。

　　他朝着她微微一颔首：“谢谢。”

　　苏婧琰并未再多说，释然的一笑后便转身回位。

　　宣传团队的策划总监孟意推门进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钟导自曝要结婚了，还不能让我们乐呵乐呵？”门口钟言叙的助理顺口接道。

　　孟意一听，眼角抽了抽，电影马上要全院线上映，虽然很需要曝光度，但并不需要以这样的事情作为曝光点来分走观众对于电影本身的关注度。他叹口气，无奈的开始替被恋爱啃光智商的某人收拾烂摊子。

　　孟意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群，见都是剧组的自己人，不禁松了口气。他举手“啪啪”鼓掌，将众人注意力引过来：“各位各位，咱都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大家也都想让《小苍兰》顺顺利利的红一把对不对？所以我在这里拜托各位一件事，老钟的私人八卦劳烦各位捂个几天，当然我知道肯定是封锁不了的，但最起码别流到不该知道的人那里，可以吗？”

　　“没问题！”

　　“好的呀~”

　　“行的行的，大家都是圈里人，都懂规矩。”

　　正附和着，准备室的门被再度推开，本场主持人朱雯进了门：“各位这是有什么好事吗，这么热闹？”

　　最先开始提问八卦的男配角立马接话道：“朱姐，刚刚钟导说晚上庆功宴结束后要请我们全员续摊吃宵夜，你要一起来吗？”

　　孟意听言松了口气，暗暗瞪了一眼钟言叙，后者翘着一双长腿占据了长沙发的一大半，悠闲自在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孟意释放的不满。

　　朱雯眼角不停地往钟言叙身上瞄，手指轻掩唇，配着一袭黑色低胸小礼服，笑得娇媚：“那要看钟导介不介意多加我一个了。”

　　被点名的钟言叙扫了她一眼，不发一言，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发出邀请的男孩子很是有眼色的接上话：“朱姐，您这么个大美女赏脸光临，我们钟导肯定没意见！”

　　“那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哦！”含着媚意的眼波直直停留在主位上的那个人，然而钟言叙不给一丝回应，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阵点动，似乎是在打字发消息。

　　“尽管来，尽管来！”众人一起起哄道，倒也没留意到朱雯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只苏婧琰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差不多到时间了，各位准备一下吧？”朱雯说着，迎上苏婧琰的目光，嘴角微翘，轻轻一颔首。

　　前面主持人炒热气氛后，众人起身开始一一自我介绍，刚开始还只是围绕着电影内容的谈话，在进入到观众互动后就开始略有些失控。

　　“钟导，《小苍兰》在筹备之初就因为题材而备受争议，有传闻说投资方都换了两轮，这是真的吗？”

　　一名大学生模样男生的提问让台下的孟意眼角一跳，抬眼看向台上中间的钟言叙，生怕他临时犯轴，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钟言叙挑眉，举起话筒，语气和缓道：“你也说是传闻了。”

　　孟意心放下来了一半。

　　“不过这个传闻是真的就是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孟意觉得自己快疯了。

　　台下哗然，提问的大学生一脸激动：“那请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既然争议这么大，您为什么还要顶着巨大的压力拍摄这部电影呢？请容我失礼，就我认为《小苍兰》的主题虽然争议度很大，但比它更加富有揭露意义的事件也并不是没有，既然是重重艰难，那为什么不将尺度收回安全范围内或者干脆将尺度放得更大呢？”

　　一连串的提问连珠炮一般袭向钟言叙，他还是刚刚的表情，没有一丝崩动，仿佛提问人只是向他提问天气一样的从容。

　　“这位朋友，你的好奇心很重啊。”他唇角带了一丝笑意，“资方更换很简单，因为对方认为他们承担不起风险，至于为什么这么认为，以过往我作品的成绩看来，这种事情的几率应该很小才对，但关于这个题材，因为某种原因我坚决拒绝修改他们不认可的某些细节，谈不拢而已。至于争议，为什么争议大，因为人类处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拒绝将腐烂的伤口暴露于人前，而一旦有人想要将其曝光于大众面前，或许会因为此疾痛的共通而遭到反噬。”

　　他语气不急不缓，明明一整个大厅坐满了人，但却满座寂静，甚至能听到头顶的中央空调‘嗡嗡’运作的声音。

　　“可腐肉如果不割，伤口怎么能痊愈？腐坏的地方不为人知怎么能进行治疗？我们每个人都是患者，但我们每个人也都是医生，医者不自治，学着接受自己的伤口，将之暴露，才能得到有效的治疗，这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也是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在下方众人还没从之前那一通发言反应过来时，钟言叙再度开口：“至于为什么是《小苍兰》，我只能告诉你，我只是单纯的被这个故事打动了。”

　　不是被那个被拐卖到大山的女孩子最后选择留在大山教书育人的事迹所打动，而是被女孩子在经历过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对肉体和精神的摧残之后，还能以善良而积极的精神去面对自己的人生所深深地打动了，宛如焦黑的恶土上开出的一丛纯真无邪、芬芳馥郁的小苍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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